风里刀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那条赤蛇闭着眼睛盘在他肩上。
白衣书生犹豫一瞬, 左手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匕首。
那蛇似毫无所觉一般,连匕首已刺入血肉也没有反应, 风里刀眯了眯眼,终于觉得有些不对, 轻轻用刀刃拨了拨那赤蛇,却发现早已死去多时。
他刚松了口气准备收了匕首,手却突然顿住了。
天罡阵的阵眼便是赤蛇, 若是那蛇死了,他们岂不是要被困在里面直到老死?
或者不用老死,只是毒气发作便已撑不了几天。
风里刀想到这儿心中咯噔一下, 又转身将那赤蛇提了起来。可原本精神奕奕的蛇头此刻也黯淡了下来, 它确实已死去多时了。
风里刀已经后悔了。
一个人若是连命也没了, 要宝藏有什么用?
可这阵只许入不许出, 一进来便已没了反悔的余地。
年轻书生将死蛇装进怀里, 犹豫半晌却还是准备继续走下去, 无论如何总得见了宝藏面才不枉丢了这条小命。
他顺着原路一直往前走着, 那石壁上的图画越来越清晰。
第一幕是大白上国子民与拿着弯刀的蒙古铁骑交战, 城门外死尸遍地。
再往前走便有穿着白衣的祭祀拿着火把跪地祈天。
西夏古国向来有这种传统, 风里刀以前也在古籍上见过,心中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直到第三幕看见祭祀背后王座上的人影。
熟悉的面容再次出现, 风里刀心中犹疑, 只觉这地方越来越古怪。
那王座的人相貌赫然与他或雨化田一模一样。
之前可以说是幻觉, 如今赤蛇已死, 肉眼所见皆为真实,风里刀此刻竟找不出解释来。
不由想起那些坊间遗珠传说来,难道他真与这古国有着什么关系?
他正想着,便觉黑暗的石窟中水流声越来越大,竟似在耳边一般。
书生身子僵了僵慢慢回过头去,便见洪水破壁而出,凶猛地要吞噬人一般。
大殿上不知何时忽然冒出许多毒物来。
密密麻麻遍地都是,雨化田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天罡阵九十九种毒虫各司其职,只有一种可能才让它们如丧家之犬般逃窜。
“有人动了阵眼。”
吴裙淡淡道。
那美人轻敛着眉眼看不出神情来,只是轻纱裹着雪肤显得有些冷。
雨化田面色森寒,左手以气代剑,将爬到近前的蜈蚣拦腰斩断。
地面轰隆的震动着,那些原本逃窜的毒物慢慢聚在了一起。
他目光微凝,忽然抽出腰间软剑缠在石顶上,抱着那美人悬在了空中。
那些毒虫聚在一起,倒像是某种祭献般。
吴裙侧眼瞧着,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毒虫慢慢不动了。
一方白色石台从地下缓缓升起。
那石台上有个小巧的箱子,这么多年来上面竟连灰尘也没有。
“你猜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吴裙弯了弯眼眸,有些好奇。
那金蓝猫瞳儿盈盈地望着他,雨化田目光沉沉而笑:
“我猜是信物。”
什么信物会比多年积攒的财宝还要重要?
这疑问在盒子打开的瞬间通通有了解释――兵符。
西夏二十四支铁骑的兵符。
穿着暗青飞鱼服的年轻督主嗤笑了声:“当年大白上国便是凭借这些凶煞铁骑立足于大漠,灭国时自然会将这些良将保留下来。”
吴裙想到守墓人临终前的话来,倒也明白了。
西夏亡国已多年,若是当年那支铁骑保存下来,如今怕已是渗透了明廷,纵臂一呼多人响应,这兵符倒是比金银财宝有价值的多。
那毒虫已缓缓退去,雨化田眉头微挑,手中软剑挑起锦盒。
可那盒子并未到他手中。
一道泥鳅一样的人影自剑下划过,竟是用嘴叼走了兵符。
“借我看看。”
风里刀面上嬉笑,动作却不敢大意。
雨化田冷笑:“只怕你在拿命看。”
他话音刚落便已经动手了,那利剑迅疾若闪电一般缠上书生脖子。
他长着与他一样的面容,实在碍眼的很。
风里刀面上依旧笑着,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要丢在这儿了,所以很大胆。
“你杀了我,我们也出不去。”
他手中拿着兵符仰躺着叹了口气:“未曾想到有朝一日我竟可以和大名鼎鼎的西厂厂督雨化田死在一起。”
青年凤眸微眯,忽然轻笑:“你说错了。”
“是你要死而已。”
他剑仞缠在书生脖子上越来越紧,手只要再动一下便要割破动脉。
可他却停住了,因为另一柄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那是柄很软很软的剑,轻柔的像绸缎一样。
“雨化田。”
吴裙弯着眸子轻唤了声。
风里刀眼神微闪,趁此机会连忙从剑下避开。
那美人雪肤乌发,面上的笑意甜蜜极了,念着他的名字像是在唤心上人,可她的剑却一点也不留情。
雨化田嗤笑了声慢慢回过头去。
他的眼神很沉,那些孤傲肆意,野心与无忌最终都化作深不见底的墨色。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伸手对面前持剑的姑娘温柔道。
吴裙歪头看着他,像只猫儿般,金蓝水瞳只映出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真正见过雨化田的人绝对不会将他与风里刀弄混,那个容貌孤昳的男人眉间疏狂是旁人怎样也学不来的。
“我若是不放,你会杀了我吗?”
她轻声问。
大殿上静静地,那柔软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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