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没了。
很突兀, 顾夏有些震惊, 她只是病了, 怎么就成要命的病。
可没了就是没了, 她要去看, 康熙不许, 说是死人晦气, 让旁人代她主持丧礼。
“你且安心侯着,这不是什么大事。”
佟氏确切的是病死的,不干旁人的事儿, 但佟家不这么想。
在自己交了几十万两银子,流动资金基本等于无的时候,对方还是弄死了自己的孩子。
佟图赖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了, 当时就去乾清宫哭, 话里话外都是要康熙还他一个公道。
体态壮硕的汉子,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特别可怜。
“她还小呢, 平日里被奴才宠的不成样子, 送进宫, 也是想着交给她表哥, 奴才就放心了。”
这话说的凄惨, 站在一个老父的角度上,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太医院三位太医同时看诊,都下了因病而殇的判词, 你这是在质疑朕, 质疑朕的太医院?”
康熙有些不高兴,见佟图赖一大把年纪,哭的跟什么似得,又记起他的功劳,语气不由得软下来,轻声道:“你的心情,朕也是理解的,但事实就是这样,再一个,皇贵妃容不得旁人污蔑,你说话且小心些。”
佟图赖虽然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都带出是皇贵妃做了手脚,弄死了佟氏。
佟图赖用帕子抹了抹眼泪,沉默不语。
他心里认定了,一百句解释也不信了。
他拿出那么多钱财,就是为着消灾来的,这献上催命符,又算什么事。
坏了规矩,就得接受惩罚。
然而皇上一心庇佑,非说她是无辜的,这话旁人信,他佟图赖不信。
“奴才悲伤过度,说了胡话,还请皇上谅解……”佟图赖又忍不住抹了一把脸,轻声道。
他越是这样,康熙心里越是不忍。
佟图赖也算是忠心,为他做了不少事,佟氏没了,着实令人可惜。
“行了,你既然知道错了,改下便是。”康熙捏了捏眉心,看着佟图赖告退。
佟氏突然没了,他也有点感怀,毕竟是他的表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虽然她拎不清,但该打就打该罚就罚,从没想过要了她的命。
等晚间有空的时候,康熙去了景仁宫,就跟顾夏在说这个事儿。
“白发人送黑发人,瞧着就可怜的紧。”
顾夏也有些唏嘘,跟着感叹:“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年纪轻轻的,得了病照样要命。”
话刚说完,就被康熙往怀里又搂了搂,厉声斥责她:“这样话,以后少说些吧,不吉利。”
“嗯。”顾夏应了一声,乖乖的把头靠在康熙肩膀上。
他们两个特别善良的为旁人感怀一通,第二天早朝,就尽数化为炙热的怒火。
佟图赖果然好样的,这才一夜功夫,大半个朝廷上疏,不管说了什么,中心主旨只有一条。
瓜尔佳氏不堪皇贵妃之位,自她上位后,宫中已数年无所出,是乃妒妇之首。
再没有什么比子嗣攻击更厉害的了,在这个时代,天下女人一大宗罪便是无子。
不论是国母、宗妇、寻常妇人,只要沾染上这一条,便再没有活路了,好像一辈子再难挺起腰杆一样。
如果牵扯到上位者,那便还有一条,她够不够贤惠。
而贤惠的标准,大概跟后院女子挂钩,能让旁人怀孕,再好好生下来,安稳的养大,这才是一个当家主母应该做的。
皇贵妃虽然不是皇后,可在没有皇后娘娘时候,这个位同副后的位置,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康熙忍不住将桌上的奏折全部扫到地上,狠狠一拍桌子,只震的手都红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冷声道:“都收起来,统计名单出来。”
佟家的势力,并不能指派大半个朝廷的人帮他说话,不过是集体发难罢了。
皇贵妃的存在,成了许多人的拦路虎,因此这一次一拍即合,都想一口气把贵妃拉下马,省的自家无出头之日,道理康熙都懂,只是他还是很生气。
自己捧到手心里都还来不及,却被旁人这么作践,于情于理,都是比较难以接受的事。
任何人的身上都有几根反骨,旁人越是反对,他就越想那么做。
康熙也不例外,他不过平平淡淡的宠爱着自己想宠爱的人,偏这些人联合起来,想要让他妥协。
这种事不能开头,一旦尝到甜头,以后跟臣民有任何分歧,大家都可以用联名上疏来解决了。
康熙冷哼一声,转瞬清空思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想了想,还是让魏珠那小子往景仁宫跑一趟,给皇贵妃透个信,免得她一无所知,做出错误的判断,那就不好了。
顾夏接到消息的时候,是觉得有些好玩的,可是心中隐隐敲响的警钟,让她的面色有些凝重。
自古以来,得到大臣一致上疏的宫妃,大都没有好下场。
杨贵妃和唐玄宗之间的爱情,千古绝唱,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还不是香消玉殒。
美人和江山比起来,说要美人的,大多都是哄人。
“是谁起头的?”顾夏转着手中的眉笔,轻声问。
这是她自己研发的,将短短的芯,塞进竖长的笔筒中,使用起来就方便很多。
海宁往外头看了一眼,无语道:“佟家起的头,他们觉得佟庶妃之死,跟您脱不了干系。”
一听这话,顾夏忍不住歪了歪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玩的挺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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