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眼泪,顺着宋红袍的丑脸弯弯曲曲的趴下来,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大头矮子人丑、心狠、手辣,可眼泪也是一样那么透明的漂亮……
宣葆炯一生狂傲,却引奉梁一二为挚友。宋红袍更是把梁一二视作父兄!
他的天赐之力需要修炼才能体现,幼时也只是个普通的娃娃,所有人都憎恨他丑陋,只有爹娘疼他爱他。可天道无情,一场大火烧死了爹娘,烧光了小侏儒本就少得可怜的那一点依靠。
如果不是梁一二恰巧经过,宋红袍活不了。
如果不是梁一二教他做人,宋红袍浑浑噩噩。
如果不是梁一二送他学艺,宋红袍没有出头之日。
宋红袍心狠手辣,宋红袍杀伐决断,宋红袍阴戾狠毒,宋红袍天不怕地不怕,可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一个前提:惟命是从。
惟梁一二的命,是从!
可是梁一二交给他最后的命令是:刺杀自己。
敬他爱他,所以杀他害他,宋红袍想不通,问不出,却不能不听。
因为梁一二笑着说:“这是我舍掉性命,也要你做的事情。”梁一二舍掉性命要他做的事情,他更要舍掉性命去完成。
因为梁一二笑着说:“我知道,委屈你了,拜托,用尽全力。”他用尽了全力,这次再没有功力精进后的喜悦,每一步接近成功,就会把那颗和脸膛同样丑陋的心撕开一条口子。
因为梁一二笑着说:“你这孩子,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这三句话,都是在最后一次见面时,梁一二说给他的,当时的宋红袍已经年近四十,功力直逼五步大成,杀过数百人…….却和现在一样,涕泪横流。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宣葆炯潜入修真道查案之后七八年。
回到天策门之后,宋红袍继续练功,可心里只有两个字:绝望。
矛盾到无以复加,所以宋红袍最终选择了一个决绝的办法:厉蛊重法,一次性夺过十一的全部真力!如果成功足以杀死梁一二,如果不成功便爆体而亡,死他个球的!
宋红袍天生就是蛊术的奇才,进入天策门修炼久了,对蛊术也有了自己的见地,‘夺蛊’只能一点一点的抽取憨子的真元。他强行用自己的方法,将‘夺蛊’的威力扩大的无数倍。
强行施法的结果,却大大的出乎了宋红袍自己的意料,他没能成功,也没死,而是在施术的刹那就重重的昏死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百多年之后了;同样他也没能把憨子的真元全部夺走,只得到了大约七成的力量。
即便醒来也无法稍动,吸敛到身体中的厚重真元还无比散乱,要慢慢归拢。
再后来,宣葆炯来找到了他,两个人商量好,宋红袍出关之日,宣葆炯召开‘仙祸’之讲,随后两人联袂出山,再把修真道这锅浑汤子搅上一搅,这辈子打到哪算到哪!
而值得一提的是,憨子在被夺走大半功力之后,虽然还是不懂世事,但头脑比着原来情形了许多,听得懂话,会走会坐会傻笑。
也许是因为两人‘分享’真元,宋红袍对憨子倒有些眷顾了,不忍看他这么行尸走肉般的陪着自己,让宣葆炯把他带出去游走花花世界去了。
就在今天,宋红袍大功告成,破土出关,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霸道方法有着重大缺陷,虽然没有反噬,但只爆发了片刻之后就突然散掉了功力,不仅让所有的计划都功亏一篑,更让宣葆炯和憨子在乏力之下,为了救他而身负重伤……
事情说完了,虽然跨度三百多年,可过程并不复杂,不过即便如此,梁辛还是听得心潮起伏,宣葆炯是暗棋、宋红袍是暗棋、天猿青衣是暗棋,甚至葫芦和猴儿谷也算是暗棋,先祖究竟布下了多少暗棋?
这些暗棋有的已经烟消云散,有的还在影响着现在,而所有的这一切,叠加在一起最终只有两个字:搬山!
‘仙’字去山,便是人。搬山搬山,要搬的不是哪做山,而是仙!先祖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将仙赶出人间,还凡人一个清静,一个自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大道。
宣葆炯看梁辛低着头愣愣出神,笑着唤醒了他:“在想什么?”
梁辛的神情很有些古怪,似乎有些慷慨,还夹杂着些无奈,而更多的则是犹豫。宋红袍耐不住性子,怒道:“快说!别像个娘们似的!”青墨翻起大白眼珠子瞪他……
“我就是觉得……”梁辛终于咬着牙开口了:“搬山应该是不会错的,可是、可是……”
梁辛的声音,莫名其妙的低沉了许多:“可是为什么搬山,却要搞清楚。”
宋红袍怪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吭哧半天我也不懂。”
宣葆炯却突然大笑了起来,伸手一拍宋红袍:“矮子,这孩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咱们对梁老大讲义气,所以把他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事情,可你我却都没有梁一二、洪太祖那份匡扶人见和心疼百姓的心思。”
宋红袍用三角眼瞪着老先生:“都是搬山,有区别么?”
宣葆炯点点头:“有区别!而且区别很大!你我是为了梁老大才搬山,他已经死了几百年,咱们也没打算再多活,所以咱们行事全无顾忌,有六七成的胜算,就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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