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闷响,一只巨大的黄脸狒狒不知从哪里跳出来,跃到了附近的一座小山丘上。狒狒全身铜黄,乍一看上去好像铜浇铁铸得一般,行动之间,也带着锵锵的金属摩擦声。
梁辛认得狒狒,它也是苦乃山中的大妖,名唤‘铜头’,和猴儿谷交往甚密,前两天托天湖的时候人家还来帮忙了,铜头是金行精怪,发大水的时候就属它沉底最快。
铜头瞥了长春天一眼,这才转目望向猴儿谷,找了一个它认识的天猿问道:“葫芦呢?有敌人来了,我们巴巴的赶来助拳,怎么不见它的人影?”
那头天猿还不会说话,立刻挥着爪子,嘴唇扑啦啦的抖动,做了个吵架的姿势,最后又指了指猴儿谷深处的石洞。
“葫芦在和谁吵架?”这句话却不是铜头问的,而是一头和黄鹂差不多大小的小鸟。鸟儿浑身赤红,落在枝桠间,一道道赤炎从它身上不停的流淌下来,转眼火焰披满了它脚下的大树,却并不灼烧草木,仿佛一枚小小红色瀑布,流淌不息,煞是好看。朱鸟的目光也如烈焰般灼热,直视长春天。
说话间,又有七八头大妖现身,豺狼狐狸、熊罴长虫,还有一只瘦骨嶙峋的金眼兔子。
长春天的镇静功夫再了得,现在也沉不住气了,不看别人,只望着苗人跨两,沉声道:“这几百年间,长春天与缠头宗同处危檐之下,都想变得更强些,难免有些小的磕磕碰碰,可无论你我之间有过什么争执、结果如何,我自问,总还对得起四个字:顾全大局!”
跨两有些摸不到头脑,乐了:“哈龟儿,你讲莫子哟?”
柳黑子也乐了,对着跨两低声道:“他以为咱们和妖女设计,要坑他呢!”
长春天冷冷道:“你们缠头宗的人,也别在藏着了,就此现身吧!我倒想问问缠头老爹,就算他今天灭了我长春天,明天灭了不老宗,还能剩下几分力气,去对付八大天门;我还要问问他,西蛮蛊和北荒巫,还有这苦乃山的精怪大妖,真就那么靠得住么……”说话时,长春天身形轻晃,也进入了灰袍铁面的法阵,严阵以待。
所有人都知道他误会了,小丫头青墨更是眉花眼笑,摇头道:“这里没我们北荒什么事,你别扯着我们说事。”
说着,青墨还有些纳闷,小声问梁辛:“他怎么不跑呢?”
不等梁辛开口,琅琊就抢着回答:“师父见大妖敢现身而非偷袭,以为咱们已经封了口袋,逃也没用,他现在准备拼命呢!”
这时候,一声清清淡淡的咳嗽,从猴儿谷深处响起,妖王葫芦终于开完了会,面带微笑走了出来,仰头望向压在半空的阵势,在他身后,紧跟着猴儿谷的一众大妖骨干。
直到此刻,猴儿谷真正的实力,终于展现在长春天眼前!
长春天的心直线向下沉,就凭着下面这群妖怪自己都应付不了,更何况附近还埋伏着‘缠头宗’、‘西蛮蛊’、‘北荒巫’……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葫芦身上,他才是真正的地主,现身之后,只有他说话的份,葫芦背负双手,双脚微微开立,神情恬静,一派宗师气度令人心折,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可最终却笑了,对着长春天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
葫芦不是不想说话,可第一次赶上这么大的场面,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句合适的开场白,一肚子书袋现在一个也用不上了,干脆还是不说话了。
长春天的脸色更难看了,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上的戾气更浓。论修为,他自忖或许还能和那头妖王斗一斗,可随行的三十多个灰袍铁面,绝对不够下面那群厉害精怪打的。
梁辛也皱起了眉头,这场仗他不想打。眼前的情形,猴儿谷稳操胜券,可长春天也不是琉璃娃娃,濒死反扑之下,哪怕只伤到一头小天猿,他心里也不踏实。更何况,这一仗的起因是琅琊,着实不该拖累猴儿谷。
“不打。”这时,琅琊朱唇轻启,对着半空里的长春天说出了两个字。
长春天现在魔障了,冷冷笑道:“不打?长春天死便死了,绝不会投降,更不会向你投降!”
琅琊蹙眉摇头,却透着股亲切劲,就像女儿见到身体不好的老爹在偷着喝酒似的:“怎么总想着打打杀杀,不好的。至少今天不打了,你们快走吧。”
长春天这才知道,琅琊不是让自己投降,而是不想开战,他本来是多智之人,可到了猴儿谷之后,先是西蛮蛊又是北荒巫,跟着来了缠头宗,各色大妖接踵而至,最后妖王带人风光亮相,连番变化,一次又一次把‘坠入圈套’这四个字砸实,一开始想错了,后来也就越跑越偏。
长春天现在还没能转过弯了,皱着眉头,望着琅琊一言不发。
琅琊笑了,轻且自然,脸上又显出调皮的模样:“一会我们就散了,个忙个的,没人理你,到时你可无趣的很。”
长春天想象了一下,片刻后大妖散去,小妖嬉戏,下面的诸多强敌各自说笑聊天,只有他们还在半空里严阵以待……
这时跨两也哈哈大笑了起来,抓住机会拼命奚落:“长春天,哪个有那份闲工夫去对付你,你就是个哈老汉儿,神经戳戳的,以为谁都想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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