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诺的语气极为笃定和真诚,叫人们的情绪渐渐平静,转而思索起了可能被忽略的真相。
在大部分民众的心中,戴纳的形象都是和特伦斯政府联系在一起的,人们对于戴纳的憎恶,其实更多的是对政府暴行怨气的集中具化。
可维诺始终都是人们心中的领袖,亲眼看到他这样毫无保留地称赞戴纳,自然也叫人们原本根深蒂固的观念隐隐发生了动摇。
“上次有人说过,戴纳虽然强行提升了税收,却从来没有真正催收那一部分税款。那时候我还说什么都不肯信,难道是真的吗?”
“我大哥在政府军里当兵,他说戴纳是个好人,我们还嘲笑他被洗脑了……”
“可是他确实做了很多坏事,难道那些都是假的?”
“会不会是因为有什么苦衷?戴纳确实高傲得叫人讨厌,可总比那些跋扈腐-败的官员好得多了。”
“如果他真的是个坏人,维诺殿下又为什么要特意为他说话呢?”
……
听到人群中的窃窃低语,维诺的神色也逐渐柔和。
观念不是一时能够改变的。他现在只是在人们心中种下一颗种子,等到合适的时候,一定会将这颗种子催发成参天的树木。
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维诺舒了口气,回身朝戴纳伸出手:“和我回去,好吗?”
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温暖而坚定,虽然是语气温和的征询,却依然带着似乎不容反驳的坚决沉毅。
已经不敢去查看经验点,苏时眨去眼中绝望的水汽,勉强挑了挑嘴角,抬手握住他伸出的手。
他的精力早已耗尽,只不过是凭着毅力才支撑到现在。忽然松懈下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借着维诺的力道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就毫无征兆的灭了灯,身体无力地倾倒下去。
“戴纳!”“元帅!”
耳旁传来维诺和中尉紧张的呼喊声,苏时身上的力气迅速流逝,意识也陷入模糊。朦朦胧胧间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打横抱起来,才试图为了尊严稍作挣扎,手臂上的力道就又紧了紧:“你的身体很虚弱,戴纳,不要任性。”
连经验点都被坑得没剩多少,被这样抱一趟似乎也不是多难忍受的事了。
苏时自暴自弃地轻叹口气,终于彻底放弃了顽抗,老老实实地靠在维诺的胸口,放任自己的意识滑入了深沉的黑暗。
不管怎么说,决不能承认自己是因为悲伤过度才昏过去的。
这一次不能自主的时间似乎尤其久,苏时隐约能感觉到身旁的环境变换了几次才终于安定下来,人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几次都被重新拉回静谧舒适的黑暗。
等他终于彻底摆脱了昏昏沉沉的睡眠,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间十分整洁温馨的房间里。
“元帅,您感觉好些了吗?”
中尉就守在床边,立刻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动作,及时将手臂拦在他的背后,力道轻缓地扶着苏时坐了起来。
昏迷前的记忆逐渐复苏,苏时忽然打了个激灵,一把握住中尉的手腕,心口砰砰跳得厉害:“我睡了几天?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起义顺利吗?维诺没再和他们解释什么吧?”
“五天,情况很好,很顺利。维诺殿下一直都坐镇指挥,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
看到自家元帅总算重新恢复了精神,中尉眼中也带了欣慰的暖色,扶着他靠坐在床头,轻声汇报起了外面的状况。
“皇室成员都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政府成员在那天晚上仓促撤离后就遇到了伏击,很快就溃不成军。现在全国的趋势都已经一片大好,大概很快就能取得胜利了。”
“这还差不多,总算不亏我费了那么大力气……”
即使经验点已经留不住,至少还有任务完成的加成聊做安慰,总算还不至于太亏。
苏时放松身体向后靠了靠,揉着额角思索着还有没有什么被落下的细节,却发现中尉的目光似乎和往常不大一样,不由疑惑抬头:“怎么,我有什么不对吗?”
“元帅,您都不问问您的身体吗?”
中尉无奈轻笑,耐心地追问了一句,把刚冲好的热可可递到了他的手里。
苏时怔了怔,下意识接过来抿了一口,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确实有些不大对劲。
几处旧伤的痛楚都有所淡化缓解,胸口总是盘踞着的闷疼也烟消云散。身上重新有了力气,早已不再是动一动就觉得头晕目眩,甚至还要咳出几口血的破败架势。
维诺恰好进门,正撞见戴纳眼中的无辜茫然,眉眼就温和下来。脱下沾染了硝烟和血色的披风,快步走过去坐在床边:“怎么样,觉得舒服点了吗?”
“作为报答,皇室取出了许多珍贵的恢复药剂通过维诺殿下赠与您,看来在您昏睡的这段时间里,身体对药剂的吸收效果确实不错。”
中尉爽朗地笑起来,眼中头一次带了轻松的亮芒。维诺眼中也浸润过柔和笑意,抬手抚了抚似乎仍在怔忡的人柔软微翘的发尾:“怎么,还没反应过来吗?”
不,当然反应过来了。
好不容易热好的便当,这次终于彻底凉透了。
苏时热泪盈眶,一头撞在对方的肩上,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我谢谢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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