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寒意迅速笼罩周身, 老梅尔忽然喘不上气,身体甚至隐隐战栗起来。
他始终认为这个儿子不堪大用,得知丹尼斯竟然在军前出手攻击埃尔维斯,甚至击碎了埃尔维斯的能量核, 更是感到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失望。
自己的儿子居然亲手毁灭了帝国的希望,这样的屈辱驱使着他频下死手,恨不得将丹尼斯彻底抹杀,来抵消其所犯下的罪过, 来将帝国的希望重新点亮。
军队是强者至上的地方,他向来自认不曾对不起军团,更从不曾为自己所做的事后悔。他也当然清楚地记得,就在昨晚, 他亲手将精神镣铐的压力调整到最高级别, 不仅压垮了丹尼斯的身体, 也逼得他精神力彻底爆发,甚至将自己都短暂地击昏了过去。
而仅仅是到了第二天, 就忽然有人告诉他, 真正的希望居然就这样被他亲手所毁灭了。
“元, 元帅阁下,您一定是弄错了……”
老梅尔涩声开口, 从来中气十足的嗓音头一次生出隐约慌乱:“一具机甲而已,怎么会对精神力要求这么高?普通的S级强者不行吗?只要经验丰富一些, 战斗意识好一些——”
“要是行的话, 我也就不会特意跑来找你了。”
元帅哑然苦笑, 无奈地摆了摆手。
“那具机甲是特制的,普通的S级一进去就会被强悍的精神威压给压垮,更不要说控制机甲战斗了——军部研制出它来,也不过是以防万一。因为没人能够驾驶,就一直在那里搁置着,从来也没动用过,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听到他的话,老梅尔的脸色越发惨白,身体晃了晃,脱力地坐了下去。
满心考虑的都是战事的紧要,元帅并未察觉有异,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就别藏私了。没想到你不声不响居然养了个这么出色的儿子,这次所有的希望可都在他身上了,丹尼斯人呢?”
老梅尔深吸口气,勉强撑着桌沿站起身,蹒跚地朝外走去:“我去找他,我去找找他……”
*
“要我猜,他们找你只怕已经找得疯了。”
看到一条比一条紧急的入侵警报,埃尔维斯抱着手臂靠在机甲壁上,摇摇头无奈失笑。
丹尼斯垂着目光,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我的身体实际状况已经不足B级,即使回去,也已经没用了。”
胸口蓦地窒住,埃尔维斯的笑意不觉淡下去,望向面前的青年。
他果然早就知道。
在醒来之后,丹尼斯从来没有询问过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也从没有主动提起,仿佛这样就可以着意避开某个事实。
青年素来骄傲,执着锋利得从来不知弯折。老梅尔的锻造是毫不留情的,几乎将丹尼斯打造成了一架真正的机甲,给他灌输的,也从来都是无用即弃的冰冷理论。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教会对方不背负着责任和期许,不背负着某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就只是活下去,单纯地活下去。
察觉到他的沉默,青年的眼睫轻翕,抬目无声望向他,清冷瞳仁里浸出一点温和的疑惑。
埃尔维斯摇了摇头,眼里就又重新显出柔和笑意。忽然上前,单手揽住他的肩,认认真真地吻下去。
既然没想好要怎么开口,不如用最直接的方式来传达。
胸膛稍悸,没有了昨晚仿佛已是最后一次的凛冽决绝,不安终于从眉眼间泄露出来,眼瞳里轻颤的光芒直直落进埃尔维斯的眼底。
吻他,拥住他,保护他,带着他彻底逃离这个地方。即使就此漂流在浩瀚星际,也总好过把生命锻造成冰冷的钢铁,铸进毫无感情的庞大机器之中。
手臂无声收紧,庞大的机甲忽然一震。
强悍的冲击波甚至穿透了钢铁的外壳。埃尔维斯心中蓦地收紧,下意识扑在对方身上,牢牢护住那具已经足够脆弱的身体,清冷的灵魂波动却也在瞬间蔓开,将他不由分说地翼护其中。
冲击一波即逝,埃尔维斯撑起身,在对方的额间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向后抽离。
丹尼斯的手却顺着他的手臂握上来。
“我去瞭望台看看,丹尼斯,你先休息。”
埃尔维斯温声开口,试图说服对方回到座椅里,青年的眼里却依然透着执着的光亮。
十三岁起就被带上战场,和虫族搏命厮杀,身旁是浴血的战友,身后是必须由他们守护的同胞,使命是早已被刻在骨髓里的。
如果和平依旧,丹尼斯或许会选择和他离开,可当战争来临——
眼底光芒无声凝固,埃尔维斯轻轻点头,抬手扶住他,同他一起走到瞭望台前。
母星方向,军部大楼作为帝国最高的标志性建筑已经悄然消失,只剩下一片废墟残垣。寒冰甲虫嚣张地舞动着锋利的巨钳,冰雪凝成的晶核在旁迅速凝聚,无数机甲冲上去,却都被强横的甲虫轻易撕成两半。
埃尔维斯胸口窒涩,无声沉默下来。
“必须尽快。”
身旁传来青年的声音,平静得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埃尔维斯错愕转身,丹尼斯却已朝弹射舱走去:“我已经无能为力,埃尔维斯,你是唯一的希望,你的家人还在那里。”
无辜的人还在那里,安然被保护着的,没有经历过伤痛和绝望的,无知无觉幸福着的人们,都还生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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