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在城中奔驰着,一路到了城下。
耶律休跳下马来,撩起袍子的下摆就往上冲。
在他的身后,是无数将士。
当他冲到了城头时,极目看去,不禁呆了。
无边无际的宋军正在走来。
最前方的是步卒,左右两翼是骑兵。
这是标准的行军姿态:步卒为主体,骑兵遮蔽保护两翼。
嘭!
嘭!
嘭!
巨大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前方的那些宋军握着大旗,脚步坚定。
密密麻麻的阵列在不断前进。
那些长枪被举起,入眼就像是森林。
甲衣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让人不禁想捂着眼睛。
一眼看不到头的宋军缓缓而来,就像是一头远古巨兽。
“止……步!”
近乎于嘶吼的命令中,这头巨兽缓缓停了下来。
阵列很安静。
一队骑兵从左侧往前面来了。
“那是沈安!”
城头有人在惊呼。
耶律休看到了。
他知道自己又判断错了。
他以为沈安会在十日后到达,可这才第三天,宋人的大军就兵临城下了,打乱了他的许多部署。
将领们在看着他,目光中多了些不明的东西。
——良乡的守军呢?你不是让他们遭遇宋军就撤回来吗?哪去了?难道他们一路撤回了中京城?
耶律休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的部署再度被沈安给打破了。
良乡绝对是被沈安一击而破,守军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沈安是怎么做到的?
耶律休此刻看着沈安,觉得他浑身都笼罩了一层雾气里,压根就看不明白。
沈安策马到了最前方,他看了一眼城头,然后调转马头,面对巨大的阵列。
“八十余年前,大宋北伐。就在这里,大宋的勇士们前赴后继的猛攻着这座城池,那次咱们败了,惨败!”
沈安的声音传出去很远,但阵列太庞大,也只有前方的才能听见。
军中的将领接力赛般的把他话往下传。
“……那次咱们败了,惨败!”将领们在咆哮。
“八十余年后,我等再度来到了这里,来人!”
有十余名乡兵下马走来,他们的手中抱着坛子,走到了前方。
“那些勇士的尸骸无法寻觅,但八十余年后,我等秉承着他们的勇气而来,如此,当告知他们。”
坛子被打开,上好的酒水缓缓被浇在地面上。
这里曾经布满着宋军的血肉,那酒水浇下去,地面仿佛是有一张贪婪的大嘴,不断的吞咽着。
士气已然如虹。
沈安拔刀,指着城头说道:“沈某在此发誓,此次北伐,不胜,某就战死于此!”
“万胜!”
“万胜!”
“万胜!”
呼喊声直冲云霄,几朵白云仓皇而去。
“沈安来了。”
耶律休冷冷的道:“戒备吧,我倒要看看他沈安如何打破我的犄角之势!”
大军刚扎营,富弼就来了。
沈安见他竟然只是带着百余骑就来了,不禁后怕不已,“我说富相,您这也不怕被辽军半路给截杀了?”
富弼下马,没好气的道:“你这个不要脸的沈安北,老夫一路追赶,可你竟然不等等老夫。”
沈安心中暗笑,赶紧上去扶了他一把。
这是他故意的。
他压根就没等后续辎重到位就出发了,若是富弼在,定然会阻拦。
所以将在外啊将在外,头上没婆婆的日子最好过。
富弼看了一眼左边的堡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犄角之势。”王真朝说道:“相公,这等犄角之势,我军若是攻打一处,另一处就能借机攻打我军的侧翼和背部,如此两难。”
富弼仔细看了,严肃的道:“要好生琢磨一番才是。”
王真朝笑道:“敌军堡寨的背面和左侧坚固,这是提防我军猛攻那边的意思,而在正面和右侧,有幽州城守军的牵制,看着薄弱了些。”
另一个将领说道:“不论是攻打哪边,幽州城的守军都会出击牵制。”
富弼点头,“嗯,这才是犄角之势,互为牵制,安北……”
他侧身没看到沈安,就回身寻了一下,等见到沈安竟然是在和厨子说话,说的眉飞色舞的,不禁就怒了。
他带着人走了过去。
“……别听他们的弄什么炒菜,那些不懂在外面该吃什么,就弄大杂烩,什么都丢在一口锅里煮,记住,细心做。最后一大锅出来热热乎乎的,一口下去最是暖和,保证兄弟们士气大振。”
这货竟然还在挂念着怎么才能做好饭菜。
富弼捂额,觉着自己来的太对了。否则任由沈安这么搞下去,迟早大宋军队会全变成胖子。
他觉得会是韩琦那种,痴肥痴肥的。
“见过相公。”
厨子拱手行礼,沈安回身笑道:“富相莫非以为这是小事?”
富弼皱眉道:“这不是小事什么是小事?”
“军中的士气从何而来,富相可知道?”
沈安指指前方,众人缓缓而行。
“官家的厚望,丰厚的军饷,能吃饱饭,战殁后的抚恤……”
富弼看着他,觉得这厮有些小看了自己。
“富相说的有理。”
沈安的开头让富弼的心情不错,但话锋一转,“可在某看来,那些都是应当的。而大军出征,将士们最渴望的是什么?一顿让他们心满意足的食物。”
见富弼不屑,沈安问道:“敢问富相,若是让您一日两餐都在政事堂吃,每日吃的饭菜味道和猪食差不多,您可有怨气?理事时可会全神贯注?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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