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琴语?”
“不是很熟,可勉强一试。”
嵇炀将琴平放,似要开始,又忽然停下,看向一脸复杂的南颜,欲言又止,最后传音道:“阿颜,你的木鱼给我。”
南颜一脸疑惑,但还是从乾坤囊里拿出木鱼递过去:“这个可以吗?”
“可以。”嵇炀接过一个之后问,“还有吗?”
南颜一连交出三个,满心疑惑,最后嵇炀确认道:“没有了吗?”
“没有了,我没事带那么多木鱼做什么。”
“好。”嵇炀说完,反手就把木鱼扔进了海里。
南颜:“……”
南颜:“你怎么扔我木鱼呢?”
嵇炀转头避开她谴责的目光,将病酒琴放在膝上,轻舒一口气,一道流水般的琴音散去。
他甫弹出三个音,南颐就立时回神,面露困惑之色,犹疑片刻,将手中听狂琴平摆,以琴相和。
南颜平日里并不通音律,此时却也不由得心神为之吸引。
她先前听嵇炀弹奏,只觉得心静悦耳,而听南颐弹奏,方知琴音入耳,竟可满眼生花,一至神入空山。
听狂,病酒乃当世名琴,此时封妖大阵中所有化神修士都静心听琴,互相感叹。
“听说当年‘德音双奇’共奏,与会有闻者,后来都各有晋升,晋升时可提升三成对抗心魔之力。”
“尽丹石之力,至多提升灵力,对这心魔一关却是无可奈何。”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得到两大圣琴同奏,如今看来这破地方也不至于无趣。”
就在所有人沉心静听时,忽然一道霹雳凭空响彻,随后莫大神识威压直向南颜三人袭来。
只听祸无极一声断喝:“这是静夜谣!你不是我侄儿厉迟!你究竟是谁?!”
化神期神识何等凌厉,南颜只觉迎面一股摧枯拉朽的神识似要碾碎他们,但所幸旁边南颐同时一弦轻挑,本是沉重古雅的琴音,骤然有如铁骑突出,一举击溃祸无极神识。
“南颐你!”祸无极此时全然明白过来,小岛四周感应他之怒气,顿时惊涛翻浪,“夺我巳洲释令,老夫与你不死不休!!”
他身后铁链震动,七根罚罪铜柱上符文亮起,登时道道电弧顺着锁链向他袭去。
祸无极惨叫一声,不由得半跪在地,不得不盘坐调息,只是眼底的阴毒让人见之心惊。
而南颐击退祸无极后,信手一拨,撑起一方琴界隔绝内外,随后起身道:“祸无极素来暴虐,不必理会,你们哪位……哪位是阿姐的后人?”
他说话时,尾音有些颤抖。
南颜一路走来,看尽的是他的悲剧,一时心中发涩,散去幻境:“舅舅。”
南颐猝然起身,踉跄着向南颜的方向走了几步,道:“二十年……我还以为很快,没想到阿姐已经有孩子了。孩子,你、你叫什么名字?”
南颜上前一步扶住南颐的手:“我随娘姓,娘给我起名叫南颜,舅舅唤我阿颜就好。”
化神修士已入观微,血脉牵系绝作不了假,南颐一时既茫然又欢喜。
“阿颜……好孩子,这封妖大阵如此危险,阿姐怎会放任你前来?”
“……”
南颜看他的反应,情绪激动宛如一个凡人,一时间不敢言语。
南颐骤生不祥预感:“怎么?是阿姐还在生我的气?我曾托龙主探听消息,都说阿姐在闭关,连你都不知道吗?”
“我娘……”南颜闭上眼,哑声道,“十年前就已经辞世了。”
上方天穹一阵浓云掩日,随后细雨如怨,落在南颐眉间。
“不可能,”南颐本能否认,但却越发恐慌,“父亲曾猎杀九头凰鸟为阿姐炼制一颗赤帝妖心,又请道尊亲自出手加以无上禁制,道尊飞升后,世上无人可破,此心不失,阿姐便不死不灭,可延万年。”
只要赤帝妖心在,南娆纵然元神碎灭,也可自赤帝妖心重生。
南颜本是认为她娘已不可挽回,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燃起希望,道:“真的吗?!”
“倘若赤帝妖心已失呢?”
南颐愕然看向出声的嵇炀:“你此言何意?”
嵇炀能感到南颜看着他的目光徐徐染上一层愤怒,但仍是出声道:“我曾在秽谷见过当年幻影,有人将南芳主剖心后,打下秽谷断崖。那下面阴祝万千,凶手应当想让她身死魂灭不得超生。”
“……”
“先生已成就化神,应可看出我所言是否为虚。”嵇炀言罢,取出银鲛珠相示。
南颐怀中听狂落地蒙尘,颓然一笑,怆然道:“我不信,阿姐走之前,带走了姣娘的银鲛珠,她说……要去找一个人,为姣娘求转生之机。”
“阿姐只说,很快会回来,我只当是当年一时入魔,没想到却是失心至今……连阿姐都被我累得如此境地。”
“父亲说的对,我心魂易伤,害人害己,本不该听母妃命令,强踏这一条长生道。”
沉哀间,直至雨幕渐淡,南颐方道:“杀人者,谁?”
嵇炀却不言明:“我不曾看清,来时我们已夺释令,先生问凶手,可决心出此封妖大阵?”
南颐阖目一阵默然,道:“当年我所屠之城乃属辰洲,罪当问死,只是先有阿姐奔走,后有龙主谅解,好友亦为我背负徇私之名,方留得我苟活于世。”
他若擅出封妖大阵,之前亲友那些周旋统统白费。
“我已罪孽深重,此生不敢求得任何人宽谅,只是长姐无辜被杀,凶手需得以血还血,此事不容犹疑,待报了此仇,事后我自会去正法殿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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