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结婴的时候, 要千方百计地压下心魔才能破丹成婴, 南颜这边倒好, 心魔就在眼前, 打也不是, 骂也不是, 让人无可奈何。
“……一切法智神通, 以得法智通故,善能演说无碍法门,兴布法云, 降注法雨,以众妙音,开示悟入, 使获清净解脱。知其三千大千世界众生心无差别, 如一世界,是为十通, 通则清, 清则明心见性, 是为佛法结婴。”嵇炀将他所知的佛门大道结婴之法娓娓道来, 看南颜目光诡异, 不得不暂且休止, 道,“阿颜,为什么你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
南颜盘膝而坐, 无论如何也无法入定, 面无表情道:“贫尼只是觉得佛门至理从冥府狱主口中说出来,有些违和而已。”
嵇炀尔雅道:“你我鬼佛相克,本就生情不易,何况佛道最易被红尘扰心,我不想你在结婴时受伤,故而喋喋至斯。”
若是不看他那双让人心惊胆战的血眸,这副文雅贤惠的模样,好似受委屈的是他似的。
南颜:“……你都说不想让我红尘扰心了,劳烦你在我结婴期间退到五十里外。”
嵇炀:“好吧,只是我仍想喋喋一句,若你心魔关难过,当退则退,勿要伤了根本。”
南颜:“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过不了心魔关呢?”
嵇炀伸手把她鬓角的发丝捋了捋,道:“我怕你心不诚。”
南颜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一时脑热说了一句心不诚云云,让他拿捏住了话柄,沉默了许久,道:“你若是想着法子拦我,大可不必,结婴之后,我总是要回去道生天的……我娘在那里。”
嵇炀阖目轻叹:“……他们不会放过你这颗佛骨禅心,我不容你有失。”
南颜摇了摇头道:“你能保护我多久?就算我结了元婴,成了化神,就能在你那师尊手下偷生了?”
不入五衰,在应则唯面前终究是蝼蚁。
嵇炀一开始就清楚这一节,而他同南颜之间的一切,应则唯看在眼里,不可能不知道。
“我想去找我的……我的父亲。”南颜定定地看着他,“你认识他,是吗?”
对视半晌,嵇炀意识到南颜已经恢复了他所封印的那段记忆,方道:“是,凡洲秽谷,那年你我别离之地,我见过寂明……”
……
月上梢头,南颜支开嵇炀,让纷乱的心绪在禅言里平静下来。
秽谷数年一开,每次开启,都会有黑色的玉简流落出去……这玉简无人可解,偏偏她解了,而且解出来一部惊世骇俗的七佛造业书。
七佛造业书,常人看一眼便觉得是魔道功法,只有身怀佛骨禅心之人,才能在这样的凶煞之力下稳住心性而修炼。
那些黑色的玉简是刻意流出来……换言之,是寂明在找她。
南颜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一年在秽谷,她获得七佛造业书涤罪篇时,曾有一个悲伤的人影在眼前晃过,一时间心乱如麻。
“父亲……”
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她此时实在是没有结婴的心情,索性在这一片静悄悄的树林里信步走动起来。
方圆数里内,所有的妖兽都因惧怕鬼气自行散离,本该是一片静谧,南颜随意走了半个时辰,却隐隐听见一阵异动。
……按理说除了她和嵇炀,所有的修士都该传送回道生天了,怎还会有人流落?
南颜收敛气息,循声走去,只见不远处一株巨树的树洞里,传来熟悉的呜咽声。
“厉绵?”
南颜感到树洞里灵气混杂,绕过去往树洞里一看,便诧异地发现厉绵浑身上下皮肤龟裂,血液几乎流干,模样极其骇人。
“救……救救我……”厉绵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手指抠挠着旁边的树壁。
南颜盯着她的手指的动作,片刻后,躬身叹道:“也是可怜人……”
说着,她蹲下来,取出一枚枚丹药放进厉绵口中,随后双手划出一道道疗愈的符文,用修自愁山院的佛门灵力缓缓注入厉绵的体内。
而就在她的灵力输入不到一半时,本来奄奄一息的厉绵忽然睁开眼睛,手指快如闪电地扬出一蓬紫雾,瞬间笼罩南颜。
“你……”南颜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便闭上眼倒在厉绵身上。
同时,树洞外,一道大笑响起:“妹妹做得好,为兄只要她这个人,她的灵力妹妹自可拿去。”
厉绵坐起身来,身上的皮肤一一愈合,她将南颜放平,看见她一身嫁衣如火,微微挑眉道:“哥哥,这女人身世复杂,你确定要招惹?”
树洞外的厉迟一躬身走了进来,他也是第一次瞧见南颜一身的炽烈艳色,不由得一痴:“是……是这样模样,是这张脸……和南芳主可真像。”
厉绵冷冷地盯着厉迟,走出树洞道:“那哥哥慢慢享用,可别辜负了我给的缠情花。”
说完,她便提起裙摆,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留下厉迟痴痴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南颜,半晌后,他好似欣赏够了,伸手欲碰她,可刚刚沾到那件朱雀鸣霄裙,指尖便如受烈火灼烧,不得不缩了回来。
“嘶……这嫁衣是什么宝物?”
有些法衣会自动防备生人,除非主人允许,否则外人想碰,也需得先动手。
厉迟冷笑一声,取出一朵散发着粉色光雾的奇花,他先是深嗅了一口,随后便把这朵花放在南颜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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