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姐姐好。”
要是从前朱厚照过来,那还只是太子,相见之时倒也罢了,但明知道这位主儿今天刚刚登基,正式成了当今天子,再要如当初那么随便,沈悦自忖自己还没这么大胆子。然而,偷眼瞥见徐勋站在一旁笑嘻嘻一声不吭显然瞧她热闹的心思,她突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屈膝福了一福之后,她就上前两步看着朱厚照说:“这大半年没见,想不到皇上长高了,人却瘦了不少!看您这灰头土脸的,先到里头打盆水先洗洗吧?”
听到这一声皇上,朱厚照想起自己早就警告过徐勋不得对沈悦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厮却还是出卖了自个,他顿时狠狠横了徐勋一眼。沈悦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当即又说道:“快进来,这外头人来人往碍眼,咱们不理他!”
这一句咱们说得朱厚照眉开眼笑,当即兴高采烈就跟着沈悦进去了。徐勋眼见刘瑾和谷大用跟得贼快,便对目瞪口呆的如意吩咐道:“你留在外头好好看着店就是,不用太担心。羊肉胡同两边,还有这左近我都留了人看守,不会出什么岔子……别紧张,就一如平常看店时候的样儿就好。”
如意木然点了点头,看着徐勋也跟进去了,她才使劲吞了一口唾沫,随即按着胸口到门边上东张西望,一颗心竟是不争气地越跳越快。老天爷,那就是当今天子……今儿个刚即位的小皇帝,居然就被那位世子爷这么大喇喇地带到家里来了?
尽管李庆娘和如意都曾经说过要再买两个小丫头来照料起居,但沈悦硬是以自己情势未明外头人不可信拒绝了,因而这会儿李庆娘不在,她就亲自去井边上提了水上来。徐勋倒是有意上去帮忙的,结果吃了一个大白眼,只得讪讪地退了回来。
“沈姐姐,这点小事,我自个来就行了……”
“什么小事,你在皇宫里,难道自己拧过软巾洗过脸?”见朱厚照果真讪讪然,沈悦不禁扑哧一笑道,“别说是皇上你了,就连我家大哥也素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的事情一概都打理不来的。别磨磨蹭蹭了,看在你叫我一声姐姐的份上,我才服侍你一次,徐勋还没这福分呢!”
朱厚照在宫里面对那些宫女从来没有不好意思,刚刚却鲜有地生出了几分尴尬来,可一听沈悦说徐勋还不曾享受过这待遇,他立马把那些犹豫都丢到了九霄云外,乖乖上了前去。眼看沈悦把水倾了些在铜盆中,又给他前胸掖上了一块大手巾,随即绞干了软巾递给他,见朱厚照胡乱擦着脸,并汗津津的脖子也都抹了一遍,随即换了水来让他洗手,他便一边洗一面冲着徐勋得意笑着,等擦干了之后才看了一眼四周。
“沈姐姐,徐勋家里那么大房子,就让你住这么一丁点大的地方?”
“他房子大是他的,关我什么事?我这房子虽小,可这是我自己买的,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沈悦见太阳虽快落山了,院子里却还燥热,便上前对刘瑾和谷大用屈膝一福,因笑道,“二位公公,堂屋小容不下这么多人,二位可能跟我进去搬几张藤椅出来,葡萄架子底下坐着凉快,我去沏茶来。”
谷大用是不认识沈悦,看这架势就认为是徐勋金屋藏娇,自然连连答应。等跟着进去搬了一张椅子出来伺候朱厚照先坐了,他就看见刘瑾又一手一张夹了两张椅子出来,而后头的徐勋也搬出来了两张。他正愣神间,就只见徐勋把五张藤椅一溜摆成了一圈,而朱厚照突然抚掌笑道:“好,好,今天是在外头,没那么多讲究,坐下坐下全都坐下!”
刘瑾起头是想着投朱厚照所好,顶多让徐勋和沈悦一块坐下就完了,不料徐勋竟连自个两人都算上了,一时那心里真是熨帖得无与伦比。朱厚照这一开口,他少不得连连推辞了好一会儿,直到朱厚照一瞪眼,这才拉着谷大用一块斜签着身子去坐下了。即便如此,眼见沈悦捧着一个丹漆小茶盘从屋子里出来,他还是赶紧起身上去帮忙。等到人手一盏茶全都坐下了,朱厚照这才往后头一靠,惬意十分地叹道:“还是沈姐姐这里舒服!”
“皇上该说就是她大胆才是!”徐勋斜睨了沈悦一眼,虽是说着这话,脸上却满是笑意,“皇上之前还在车上说就我一个没变,对您和从前一个样,如今瞧着她就该知道,也只有她这样的大胆婆娘才能配得上我这大胆汉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沈悦这些天先是为了徐勋入狱提心吊胆,紧跟着又是天子驾崩,徐勋突然出了狱,结果又去封了御药局太医院抓人,林林总总的事看得眼花缭乱,本有意晾一晾这个只有口信没有一个字送来的家伙,结果徐勋当着朱厚照的面说出这样大胆的话来,她一时为之气结。
然而,朱厚照却偏瞧着这态势有趣,一时竟连连点头附和徐勋的话:“没错,大胆配大胆,要徐勋你这样儿配个扭扭捏捏的,朕实在想象不出是什么光景!沈姐姐你就放心吧,等过了这阵子,朕就给你们赐婚……啊,不对不对,还得再等几月,索性等朕大婚的时候你们一块办,又热闹又喜庆,你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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