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亮的时候,纱帐终于被撩开了,李泽三人走了出来.
公孙长明略有疲惫,李安国更是不堪,手捂着嘴不停地咳嗽,身形看起来更佝偻了一些,也只有李泽,依旧精神昂扬.
“年轻就是好啊!”公孙长明心有戚戚,或者直到这样的时候,他才会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老了.
看着李安国,李泽躬了躬身子,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父亲,请保重身子,我让王明义送到镇州去的礼物里有两支上好的百年老参和一支成形的何首物.”
李安国倒是被李泽突如其来的亲热称呼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愣怔了片刻才点头道:”你有心了,不过你也放心,我这身体自己心中有数,好是好不了的,但一时半刻却也不至于怎么样!”
李泽点了点头,转身招呼了一声,李泌早已牵来了马匹,三人策马扬鞭,迅速远地远去,转眼之间便在李安国的眼中变成了三个小黑点.
“老公孙,我不像是在与自己的儿子说话,倒像是在与一个盟友谈条件.”直到李泽的身影消失了,李安国才苦笑着对公孙长明道.
“他现在有这个资格.”公孙长明笑道:”你算算他手里的牌面.翼州曹信已经完全倒向了他,现在又再加上了一个景州的柳成林.曹信是中过进士的人物,你别忘了现在成德的绝大部分政策都是曹信替你制定的,而柳成林则是北地有名的悍将,这一文一武便是李泽有力的臂膀,再加上李泽本身所具有的力量,他啊,已经不仅仅是你的儿子了.说不定过了这个年,他也会与你一样,变成一地节帅呢!”
“是啊,他什么都好,就是与我少了几分亲情!”李安国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
“他姓李,是你的儿子就够了,他走的时候,不是喊你父亲了吗?你这样的人啊,一辈子杀人如麻,就不要妄想得到太多了.”公孙长明拍拍李安国的肩膀,安慰道.
“他喊那一声父亲,给我的感觉却是他在可怜我!”李安国有些小小的恼火
“是吗?这个我倒没有注意到”.公孙长明道.
李安国哼了一声:”老公孙,你说苏宁真有可能勾结卢龙人吗?在我看来,他与老二联合起来向我逼宫应当就是极限了.”
公孙长明沉吟了片刻,道:”这事儿还真是说不准,但正如同李泽所说的那样,作最坏的准备,但往最好的方向努力吧,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李公,就恕我直言,你想替苏氏留下这一脉香火,可就做不到了.”
李安国长叹了一声,”且看他的造化吧,希望他不会走到这一步.”
李安国对于苏氏,的确是有感情的.这来源于苏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他的帮助,也来源于苏氏为了他的巨大牺牲.所以到了现在,哪怕明知道苏宁与李泽肯定是水火不相容,而他又必须扶助李泽上位的情况下,他仍然想尽大可能地保全苏宁的性命.在昨天与李泽的讨论或者说是谈判之中,这也是他与李泽最大的分歧所在.
但最终,两人达成了协议,如果苏宁不勾结卢龙人,那么李泽便会留苏宁一条性命,反之,则不能怪李泽心狠手辣了.
说句心里话,李安国不是没有考虑过当真过嗣李安民的小儿子李沅,他最美好的想法便是李沅成为成德节度使,而李泽成为横海节度使,二李同宗,如果能同心协力,则不失为最大美事.
但公孙长明毫不客气地打破了他的这个幻想.
李沅年幼,而李安国的身体,已经很难坚持到李沅长大成人,李安国一去,则大权必然旁落到李安民和苏宁之手,到了那时,苏宁岂能容李泽逍遥自在?必然是二李先来一场内斗.到了那时,便是同宗相残了.两李恶斗一场,那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在这样的大争之势,李氏说不定就要就此败落烟消云散了.
李安国最后终于承认他无法做到两全.
世事往往总是往一个人所希望的反方向前进,就在李安国还在为苏宁的生存而努力争取着最后一线希望的时候,在深州与瀛州的交界处,苏宁也在进行着一场围猎.
与李安国的围猎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般无二,苏宁的这一次出动,照样有着他的目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从瀛州方向,一辆马车在数名护卫的陪伴之下,悄无声息地进入到了苏宁的营地.
“苏刺史,我们又见面了.”费仲满脸笑容地冲着苏宁伸出手去,苏宁却只是抱了抱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费仲哈哈一笑,毫无尴尬地收回手来亦是抱拳行了一礼.
大帐之内早已备好了酒菜,两人相向而坐,费仲道:”苏刺史,这一次你答应与我相见,想来对于上次我所说的事情,已经做了验证了,事实与我的推测,应当八九不离十吧!”
苏宁咬牙道:”李泽手下的确有一个神射手叫陈长平,那人所使用的正是三棱箭头,是李泽特意为他打造的.而另一个叫做石壮的高手,使用的是斩马刀.而据我打探到的消息,连屠立春也不是这个石壮的对手.更重要的是,在澈儿出事的那些天,这些人,都不在武邑.”
“这就是了.”费仲有些同情地看着苏宁:”虽然我们没有证据来证明杀死李澈的就是这两个人,但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说不定连你的姐夫李安国李大帅心中也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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