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石壮所预测的那样,在面临着鄂岳与淮安二选一的时候,向真毫不犹豫地便选择了回师支援鄂岳。
他在淮南的战事,其实已经陷入到了泥淖当中,从最初的如同热刀子捅豆腐一般轻松,到现在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已经让他心中烦燥不已。敌人的抵抗越来越强烈,组织也愈来愈严密,而随着李泌,柳成林两支大军分成两路向淮安靠近,使得他对拿下淮安进而威逼扬州的目标,有了极大的动摇。
原本的计划是要快刀斩乱麻,趁着北唐军队与大梁军队在长安和关中激战之时,来一个趁火打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这些目标。岂料,期待总是与现实相差甚远。
第一个是没有想到淮安这个明明才被北唐军队占领不久的地方,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被他们收拢了人心,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民众迅速地被动员了起来,军队顶在前方,而更多的无数股的小队人马,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对南方联盟军队进行着袭扰,使得他们疲于应对。
第二个,是没有想到北唐与大梁之间的战斗,会结束得如此之快。朱友贞输得太爽利了。在长安,一仗没打,朱友贞就带着他的精锐,跑了。从朱友贞方面来讲,放弃长安,退守益州,自然是保存实力以图东山再起的最佳应对,但对于向训来讲,就很不好了。期待之中的对峙之战没有发生,使得北唐李泽能迅速地将他的部队调向南方。
唯一收获到了好处便是政治上的了。朱友贞向广州朝廷投降,去帝号,请赐封。总算是让向训得到了一些安慰。
因为这代表着广州朝廷的正统性,朱友贞向广州朝廷投降,便意味着灭掉篡唐自立的伪梁的是他们而不是费劲巴拉收复了长安洛阳的北唐李泽。
当然,朱友贞也是一个现成的不用动员的盟友。在向训看来,现阶段,除了自己的老兄弟容宏之外,朱友贞的可靠性比起江西、贵州、湖南这几个地方的盟友要大多了。
瞧瞧朱友贞在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的情况之下,便派出了曹彬和田满堂两路在大军多达十万人,分别进攻襄阳,夷陵,便可见朱友贞与北唐李泽的不共戴天。
控制鄂岳,才能有效地将湖南,江西贵州等地的力量联结起来,然后拿下荆南等地,彻底将整个南方联成一片,方才有与北方对抗的底蕴,这是广州朝廷的共识。与这个目标相比,淮南丢了也就丢了。
所以在得知石壮的右威卫正在向广水进发,其先锋部队已经抵达信阳之后,向真立即开始布置了撤退,其本人,更是先行一步,先期赶回到了江西观察使治所洪州。
“世叔,我在十天之前,已经给你八百里加急传递了消息,要求你马上召集府兵,征集粮饷,然后与我一起联军,进入鄂岳,为何到今天还没有开始动作?”在进入洪州,看到洪州上下仍然一片泰然自若平静如水一般的态势,向真顿时恼了。
钱文中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淡淡地道:“向将军,怎么没有开始动作?我这里,早就将命令发布下去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查询存档,看看我有没有做?只不过这件事儿,做起来实在是有难度啊!”
向真沉着脸问道:“不知道难度在哪里?”
钱文中将茶杯放在桌上,看着向真道:“我们先来说说钱粮,这一年多来,我们两家的军队进攻淮南,宣州,所需粮草,一直是我江西在供应是不是?江西多年积蓄,已经荡然无存了。现在你一开口,便又要我征调百万石粮草,你说说,急切之间,我到哪里去给你寻这许多粮食来?”
向真强忍着恼火,这一年多,江南的确耗费了不少的钱粮,可这些钱粮,都是从老百姓手中加征赋税搜刮地皮得来的。但是江西的大宗粮食,大笔财富真的在老百姓手里吗?当然不是。这些钱粮,财富,便在以钱氏为首的豪强地主手中。
自己正是深悉这一点,所以才提前写了信来,要求钱文中向大户募捐,为此,他甚至向钱文中许诺,但凡是捐献了钱粮的大户,每家都可以获得一个爵位。
如今的广州朝廷自诩正宗,这往常很尊贵极难得的爵位,也可以信手分封了。哪怕是一些空头爵位,对于一些狗大户,土地主,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这是他们步入主流社会的一个最佳途径。
向真不信没有人动心,江西没有动作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钱文中在从中作梗。
不等他再次出言质问,钱文中却是抢先又开口了,“我们再说说兵员,现在我们江西所属,跟随你在淮南作战的有两万人,本土,只留下了一万人马维持各地治安。眼下春耕在即,各府县早已经将府兵解散,准备春耕,这可是大事,一旦误了春耕,来年怎么办?再者,你的大部队从淮南撤退,北唐军队必然会卷土重来,到时候,我江西必然首当其冲面临着对手的反扑,我如果这个时候不顾一切地征召府兵,还不仅仅是放弃春耕的问题了,说不得到时候反被对手打进来,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大难临头吧!”
向真深吸了一口气:“世叔,北唐军队即便到了淮南,但我在淮南各处关卡都留下了部队,他们一地一地的打过来,那是需要时间的,我们也就只是需要这个时间差。您好好想想,如果鄂岳失守,刘信达部被歼,那江西面临的状况,是不是会更加的恶劣。只要我们打赢了鄂岳这一仗,您的侧翼便再也没有任何威胁,只需专心应对淮南一地有可能的进攻,而您的左右,都是我们的盟友,那又有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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