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守义与钱文东再一次爆发了严重的冲突。
李敢率三千骑兵正在赶往宜春,其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事已至此,想要善了,只怕已经不可能。但在对敌策略之上,钱守义与钱文东两人却又无法统一起来。
钱文东希望据城固守。
虽然宜春城破损严重,连大门都没有了,但这并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只消土木作业,便可以将大门完全堵起来。
在钱文东看来,与唐军野战,是没有丝毫胜算的,有坚城不用,那才是傻瓜。更何况这一次刘信达占了宜春之后,杀的人还是很有限度的,城里遗留下了大批的青壮,这些人完全可以组织起来,或者说将他们逼上城墙来协助本军守城。
更何况这一次李敢带来的也是骑兵,骑兵不擅于攻城,自己据城而守,李敢必然不会舍弃本方长处而强行攻城。肯定会再调动步卒跟上之后再对宜春展开进攻。
但这是需要时间的。
而在这一段时间中,江西观察使钱文中也可以将已经集结起来的大部队源源不断地运向宜春,在这里形成与唐军的一场大规模对峙。
虽然钱文中不想与唐军达成这么一个态势,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地步,也就由不得他愿不愿意了。
钱守义是他儿子,难不成钱文中还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唐军杀了不成?
钱文东认为,唐军目前并不想与江西或者说是与南方联盟展开大规模的战斗,要不然,他们早就挥军南下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磨磨叽叽。既然如此,那就来一场大规模的对峙,说不定能取得不错的效果,从而赢得与对手谈判的机会。
在钱文东看来,唐军死了十二个小兵而已,算不得什么大损失。李敢只不过是面子上下不来而已。如果双方能停战,哪怕给唐军赔偿也是可以的。
只要能谈,总是能谈点什么出来的。要是操作得当,保住宜春,保住萍乡也不是不可能的。
两人大吵了一架,不过这一次,钱文东却是占了上风。
在场的大部分将领,都站了钱文东的这一边。
一来,是钱文东说得极其有道理。
二来,自然也是因为北唐军队威名赫赫,特别是北唐骑兵,更是名震天下。
与北唐骑兵比起来,江西观察使府的骑兵,自觉矮了对方一等,如果真厮杀起来,那是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
谁也不想死啊!
如果能不死,那自然是极好的。
钱文东占得了压倒性的优势,钱守义无比气闷,却也只能同意了。他又不傻,当自己最嫡系的下属,都不同意自己的方案的时候,他除了妥协,还能怎么样呢?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钱文东还真有可能夺了他的兵权。毕竟钱文东是他的二叔,这些骑兵将领,并不会觉得就背叛了自己的父亲。
钱文东当即开始安排守城事宜。
宜春所有人都被逼着出了门开始修建城墙的破损之处,临时制作的滚石,擂木之类的东西,也源源不断地搬上了城墙。
而在宜春还没有完全准备完全之时,李敢带领着的三千骑兵,已经抵达了宜春城外。
此时,钱文东又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之外的举动。
他决定亲自出城,与李敢好好地谈上一谈。
城门,已经堵死了,钱文东坠城而下。
而在城外,他事先准备好的十二具棺椁之中装着十二名唐军斥候的遗体,以及这些士兵遗留下来的马匹,能打到的私人物品以及武器装备,钱文东都打了包,一并送往李敢军中。
可以说,为了能与唐军和谈,钱文东还是费了不少的功夫与心思的。
赤手空拳的钱文东走在最前面,数十名从宜春城抓来的青壮们抬着十二具棺椁,停在了离李敢军阵数十步开外。
一名唐军军官纵马而来。
“某家钱文东,江西观察使辖下行军司马!”钱文东抱拳一揖:“求见李敢将军。这里面,是十二名贵军士兵的遗体。”
唐军军官没有理会钱文东,而是走到了棺椁之前,两手用力,推开了棺盖,凝视着里面的那一张面孔。
第一副棺椁之中的就是沈老三。
致命伤是胸腹之间的一枪。
唐军军官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说起来右千牛卫中的军官,不认识这个老兵的人,还真是不多。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接受过沈老三特训。沈三秋的那些本事,对于每一个唐军来说,都是非常需要的东西。
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沈三秋的脸颊:“三哥,你且慢些走啊,弟弟们还得给你送些东西过来呢!”
合上棺盖,军官仔细探查了另外十一具棺椁内的遗体,这才转过身来,对钱文东道;“走吧!”
看着钱文东与军官两人向着这个方向而来,远处的李敢挥了挥手,两翼各有数百骑兵立即奔出向前,开始警戒,而剩下的骑兵,却是随着李敢齐唰唰地下了马。
一名司号兵吹起了悲怆的调子。宛转凄凉的调子中,留在原地的骑兵们齐唰唰地单膝跪地。
“接兄弟们回家!”李敢吼道。
数十名唐军士兵奔了出去,从那些青壮们的肩上接过了十二具棺椁,扛在肩上,向着大部队而去。
钱文东的心里凉了半截。
唐军的鼓号很悲怆,但他们的战意,却在这悲怆的调子中,一节一节地拔高着,愈走得近了,他愈是能感受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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