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古寨城外,却是隐隐有闷雷之声传来,地面似乎也在微微颤抖,对于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唐军来说,当然明白,这是大队骑兵来袭的前兆。
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了。
人只有一条命而已。
所以,宴席仍然如常地举行。
长长的条桌码在了环形的街道之上,一大盆一大盆的各类菜肴被端了上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兴奋地簇拥在长条桌的两边,贪婪地盯着每一样美食。
刘元出现在了一间石屋的顶上,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皮袋子。
那里面,就是平素里医官随身携带的烈酒。
在石屋的下面,摆着好几口大缸,缸里满满地装着打上来的水。
刘元也不说话,从屋顶一跃而下,然后扯掉皮口袋的塞子,倒提起来,往每口缸里倒了一点酒液。
这几口大缸,少说也有数百斤水,这一点点酒倒进去,只怕连酒味都闻不到一点点儿了,但所有的士兵仍然满怀期待地看着这些大缸。
士兵们抬着这些酒缸在人群之中穿行,一手拿着勺子,一手给士兵分着这所谓的酒液。
“弟兄们!”刘元高高地举起了酒碗,用劲全身的力气吼道:“干了这碗酒,吃饱喝足去杀敌啊!”
“吃饱喝足去杀敌!”千余名士兵同时举起酒碗,雷鸣一般地回应着刘元。
“干!”
没有多余的言语,刘元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砰的一声,将碗摔得稀碎,然后伸手在案上扯了一支鸡腿,一边啃着一边向前走:“弟兄们,吃啊,吃得饱饱的。”
街面上顿时热闹了起来。
地面震颤的动静儿越来越大,闷雷一般的声音也变成了清晰可闻的马蹄之声,但这些士兵们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一半,仍然自顾自地吆五喝六地吃得兴高彩烈。
卢元驻足于离古寨镇两里左右,看着仍然显得有些朦胧的小镇,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敌人没有如他所愿一般突围,更没有溃散,他们选择了一个卢元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与对手打一场阵地战。
对手是有着足够的战马的,如果他们选择突围,当然是最理想的结果了。在骑兵的追逐战中,这些骑着马的步兵,将会成为真正骑兵的猎物。
很显然,唐军将领刘元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
卢元很佩服刘元。
在此之前,刘元虽然也是在南方联盟之中是挂了号的将领,但比起任晓年,李敢这些人来说,他并没有引起南方联盟多大的重视,但这一战,这个名声不显的将领,却让湖南军队吃了大苦头。
魏冬生率领的一支万人步卒大队,被刘元连二接三地袭击得手,最后打得魏冬生损失超过了一半,竟然不敢动弹了,只能选择扎营固守。而周灿的三千骑兵,居然被三千唐军步卒可全歼了,这他娘的算是开创了步骑之战最悬殊的一场战例。
在卢元看来,刘元指挥的这几次战斗,完全可以载入史册,成为所有将领们必须要学习的经典指挥案例。
对于这样的一个将领最后的一搏,卢元那里会有丝毫的轻视?
季志江在完成了对刘元的封堵之后,已经走了。
倒不是因为季志江有别的什么想法,而是战场大势又有了一些变化,因为刘元的这一通操作猛如虎,使得任晓年与秦宽所部成功地完成了汇合,而且还进一步地占据了条子岭军寨,取得了一个暂时的安身立命之所。这让南方联盟在野外将这支唐军分割歼灭的美好愿望落了空。剩下来的,居然是要强攻硬打。
如果时间充裕,其实困,也是可以将他们困死的,但可惜,他们做不到。
现在,虞啸文已经到了宜春,正在猛攻宜春守军,钱守义正在拼死抵抗。
另一个方面,石壮所部陈长平在双江口击败了匆匆赶到那里接替卢元驻防连脚跟儿都还没有站稳的湖南军队。而更可虑的是,这支右威卫的军队,没有按照先前向真所认为的那样去反向包围益阳,力求全歼益阳湖南主力的想法,反而如同一根利箭一样,直接向着长沙扑去。
反正意外太多了,多得让卢元等人都生出一些不安来。
比如刘元的操作。
比如任晓年秦宽的汇合。
比如石壮居然能忍住夺下益阳,全歼湖南核心部属的诱惑。
太多的意外汇集在一起,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这代表着南方联盟在考虑的时候,有很多方面的不周全。
寒风从古寨镇方向传来,卢元抽了抽鼻子,从风中,他嗅到了浓浓的香味。
这个时候,对面的敌人,居然还在用饭。
卢元自嘲地笑了一下,是瞧不起自己呢,还是破罐子破摔呢?
大概率还是后者更多吧!
不过这样就更难对付了。
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眼下对面的敌人,就是一群不要命的啊!
“魏冬生来了吗?”他忽然转身问道。
“回禀将军,魏部信使已经到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魏部五千人,将会抵达古寨镇!”一名偏将拱手道。
“很好。”卢元点了点头:“派出一部骑兵,绕古寨镇奔驰,窥伺,侦察哪里有什么破绽可以利用?”
“卢将军,屁大点的一个地方,咱们一个冲锋,不就完了吗?”偏将建议道:“压根儿就不用等魏冬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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