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洛恒这般专注的模样，秦江不由对他所写之物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只是思绪尚未理清，在看到洛恒停下书写，对一旁的女子温和的说笑时，气血无由来的上涌，颇有几分苛责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洛恒，你这样如何能潜心读书？”
“本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姬灵渡不疾不徐的将笔放下，这才抬起头看向不请自来的秦江。
秦公子，红嫣在一旁低着头行了一礼，脚步放轻的离开了。
眼见那女子一步步走远了，秦江斟酌许久，这才开口道:
“依我之见，这白日下，太不合礼数。”
“礼数？”
“秦江，你什么时候这般讲究了？”像是听到什么趣事，姬灵渡莞尔一笑，”那些日子，你对清伊姑娘神思不属的样子，可还历历在目啊。”
“这......”
经过洛恒的提醒，秦江这才惊觉，他竟已有好些时日，没有思忆起清伊姑娘了，那个形象仿佛正在渐渐从脑海内淡去。
对于秦江的异样，姬灵渡似乎浑然不觉。
“对了，秦江，你看这篇字帖我写的如何？”
冰凉的指尖轻轻搭在秦江手心上，肌肤接触的刹那，秦江身体猛地一僵，像块木头似得，任由姬灵渡将他牵至椅子旁坐下。
不知什么时候起，秦江与洛恒之间相互的称呼便不再是敬称。乍然一看，两人的距离好似拉近了不少。
“这是什么？”
秦江忍不住发问。
他本以为会如往常一般看到一幅鬼画符般的字帖。
却不想竟是行云流水般雅致，这般笔迹即便是他也要甘拜下风。朱砂写就的字鲜艳如血，一字字的映入眼底。
“是名单。”
姬灵渡走近了几步，衣袂随着走动漾出流云般的痕迹。
“日后你入场为官，这些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秦江越看越是心惊，抓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手心里渗出的汗液沾染在纸张上，模糊了一小片字迹。
再一接触到洛恒看过来的视线，那道冷冷的凉意，如春日薄冰上流转的光华，转瞬即逝。这样的洛恒愈发让人看不透，秦江忍不住倒退几步。
这人绝不是洛恒。
原本被埋藏在最深处的猜测又浮了上来，联想起这几个月来察觉到的处处异样，即便再不可置信，也不得不做出最大胆的猜测。
哪有人短短几个月容颜，性格，能力大变的。秦江不动声色的暗暗想到。
“你————究竟是谁？”
“秦兄，说笑了，我不是洛恒又是谁？”
姬灵渡移开看向秦江的视线，侧颜溶于安静的阴影下，愈发清寂如雪。
秦江深深地看了眼姬灵渡，将纸张仔仔细细的叠好收拢在袖子里，也不去戳破姬灵渡随意至极的敷衍。
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共识。
夜深静处，月明星稀，再无旁人打扰的时候，姬灵渡也不再压抑自己。
世事茫茫难自料，短短的几个月，倒映在铜镜里的身影已与他原本的模样像了半成，想来，不出半年，这洛恒的身份便再无法伪装下去了。
许是有缘，姬灵渡随同洛巡抚给睿王祝寿的日子，在筵席上竟又看到了女主。不出意外，女主是由端王带过来献舞的。换了个不同的地点，却依然是台上献舞，台下看客的关系。
姬灵渡生性不喜热闹，只是坐在僻静的角落内，隔着前面几排乌泱泱的人头，是以，女主并没有注意到他。
一支舞曲，艳惊四座，众人回过神后，纷纷给予了最热烈的掌声。
待到清伊姑娘退了场，本该到了上其他节目的时候，事端却是横生。
“且慢。”
端王站起身开口道。
“哦？端王还有何事？”
因为方才端王献上的节目，而清伊姑娘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睿王难得暂时放下了嫌隙。但下一刻，高台上原本满面春风的睿王，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众所周知，巡抚大人的独子洛恒风姿不凡，才华更是卓绝，何不也让他在这大喜日子为睿王展示一番才艺？”
端王姿态虽是摆的恭敬，面上却是一派倨傲。
这话说的就有些诛心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巡抚大人的独子是个恶名昭彰的纨绔，本事没有，闹事的能力倒是不少，前段日子赎了个风尘女子回府中的风波可还没过去呐。
这分明是想要洛大人和与洛大人一系的睿王难堪。
端王与睿王素来不和，没想到，朝堂上的剑拔弩张也带到了这寿宴上。
众人忍不住屏住气息，没人敢冒头说话，周围刹那间陷入了死寂。
“你去寻洛恒来。”
洛巡抚对着身边的下人悄声说道。
“大人，可是......”
“没什么可是。”
“你跟他说，今日他就是不行，也得给我行！”
“若是搞砸了，回去后，我就去打断这个孽子的腿！！！”
这本该是悄悄话的声音在寂静的内厅内宛若被放大了一般，不少人听的一清二楚。有人当场忍不住嘲笑出声，又立马屏住了。
洛恒手中的茶尚未喝完，当头一个祸事就自己找上了门。
虽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与这端王结下的梁子，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再避在幕后。
“端王未免太过抬举我洛恒了。”
清冽的声音是从后面传来，众人纷纷转过身朝角落看去。
那隐藏在暗色里的人不疾不徐的起身，经周围的光一照，仿佛一幅绝世的画氤氲在混沌中，乍然现世。
在场不少人从前都见过洛恒，只是没那么熟悉罢了。
这是洛恒？
不少人都产生了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是你！”
端王端着酒杯的手一松，若不是一旁倒酒的清伊及时扶住，怕是要洒在桌案上。好巧不巧这洛恒竟是当日他在烟雨楼见过的那人。
“洛恒在此见过睿王。”
没有理会端王，姬灵渡敛起衣袖，向高台上的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那睿王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洛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只是见过这洛恒年少时的模样，没想到，多年未见，他竟是真如端王所说的那般风姿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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