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秦红药将两人收拾好后推门而出时, 姜流霜已经静静的站在门外好一会儿了, 提着小小的包裹,这就是她全身之物。马车早已备好, 马脚上也被细心的打上马蹄铁,足以穿越荒漠横行塞外,短短几天她就将这两人摸得清楚, 黎明之时秦红药并未再来打扰自己, 想来那法子是有效的。
两人都是知根知底,不消多说就明白下一步去往何处,秦红药勉强笑了一下,转身进屋准备将萧白玉扶出来。萧白玉陡然失去了一身武功,走起路来都有些不稳,习惯了脚踏轻功飘忽不定的感觉,实实在在踩在地面上的沉重拖沓的确不是很妙, 但她对秦红药伸来的手视若无睹, 硬是自己站了起来。
这时才察觉出自己身体到底有多么虚弱无力,精元之气的流失几乎带走了她大半条命, 经脉虽是冲破堵塞流通起来, 但杂乱的内息时时刻刻都在体内碰撞乱窜, 顶的胸口生疼,几乎没一处是舒适的。初初站立时还能将就撑着, 刚迈步一走, 尖锐的刺痛自脚心猛蹿而上, 她忍不住掩嘴咳嗽一声。
喉咙清晰的感觉到有咸腥涌上, 拿下掌心一瞧,果然咳出点点血渍,惨白的掌心浮出条条青络,同血渍纠缠在一起开出鲜艳的血色之花。萧白玉看着自己掌心有些出神,自己已病重到这般地步了么,连走路都会咳出血来,别说一两个月,能支撑半旬都是不可思议。
秦红药不曾强硬的伸手去扶她,只是沉默的立在一旁,双手略微抬起,这样一旦她忽然倒下自己能立刻接住她。生生按捺住想要将她打横抱起的冲动,任由她一步步向前走去,也许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秦红药却不能帮她,不能抹杀掉她最后一分靠自己双腿行走的自尊。
萧白玉一见姜流霜就觉得她有些眼熟,面上的棱角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看她好像是在等自己,是想礼貌的打个招呼,奈何说话的力气也很难提起,只好带着歉意笑了笑。
其实姜流霜根本看不出她的笑意,只觉她好像动了动唇,不过知她身体残破不堪,便对她的冷漠不以为意,探头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缓缓挪动的秦红药,皱眉道:“你那两只手是吃干饭的么,把她抱上来啊,你俩亲来亲去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还矜持什么,她……”
“流霜。”秦红药沉下声喝住了她的话头,暗暗瞥了一眼萧白玉的神情,见她眸色果然冷了下来,面上笼上一层阴影,盯着眼前的马车一言不发。秦红药知道以她现在的力气想攀上马车定是相当艰难,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那副难堪的模样,便故意找了个借口道:“流霜你进来,我不懂要带哪些丹药。”
“丹药我早就备……哎你拉我做什么。”姜流霜被秦红药硬是拖进了房内,门一关再没人的目光放在萧白玉身上,只有骏马回首看了她一眼,又自顾自的刨起地来。
萧白玉扶着马车棱框,慢吞吞的坐了上去,再艰难的抬起双腿,将自己身体往上挪了一点。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她就有些气喘,她垂下眸看着自己扣在车身木框上的手指,纤细洁白,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这双手曾握刀杀出血流成河的包围埋伏,但现在连自己身体的重量都再撑不起来。
为何那群野狼没有当真将她生吞,为何秦红药不肯放她安然的自生自灭,这辆马车要带她去哪完全没有头绪,但去哪不都一样么。这一路上想来要秦红药处处帮扶,兴许沐浴进食这等小事都要她在一旁站着看着,萧白玉闭上眼,手指用力的扣进木头中,想感受到指尖的疼痛,似乎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活着的。
但什么感觉都没有,指尖再怎么用力都不能在木框上留下一点划痕,感觉不到痛,她连这点力气都不再有。她能听见那两人在草屋里说些什么,声音并不低,却一句话都听不清,现在即使连一个寻常的百姓……不,或许一个生有天疾的病秧子都比她活的顺畅,她已沦落到如此卑微的尘土中,却得不到一丝最后的宁静。
秦红药到底还是担心外面那人的,便让姜流霜先留在屋中,自己走了出去,一眼便望见萧白玉半倚半靠的坐在木架上,双腿悬在空中,估摸是没有力气再往上了。清晨的冬风并不猛烈,她的身体也已经被厚厚的包裹了一层又一层,但她还是畏寒的有些发抖,秦红药沉默不语的走上前,双手横抱起她的身体,小心的将她放进车厢的座位上,抖开放在位上的毛毯,严严实实的将她围了起来。
手放在毯上久久不肯松开,秦红药隔着毛毯抱她,再没有比此刻更温柔过,轻声慢语道:“不必担心,你很快就能恢复如初,到时候会比大老虎还要强壮。”
萧白玉脸上看不出厌恶悲伤,也没有喜悦期盼,只是一片木然,她长长的睫毛微颤,不曾睁开双眼,她静静的道:“我好痛苦。”
秦红药用力咬住唇,死死忍住了从指尖窜上心头的剧痛,手指克制不住的抖动,轻轻触碰着萧白玉脸上浅淡的细痕,这里的伤很小,再过几日就会消失不见,可她心底的伤,即使用上最稀有的灵丹妙药,可会缓解哪怕一分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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