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城心中有苦说不出, 师父说好的一个时辰后就来,他战战兢兢的在账房等到几乎入夜,误了晚饭饥肠辘辘不说,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自家师父姗姗来迟的身影, 还没来得及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打眼一瞧,那一口气就直愣愣的堵在喉口上不来下不去,一张脸硬是胀的通红。
萧白玉见他一副好似鱼刺哽喉的欲语还休, 下意识的先理了理衣摆,应是不至于有什么蹊跷之处, 明明临出门前让秦红药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 确定衣衫整齐面色白净如初才踏出的房门。
思绪不受控制的飘回出房前,她下地捡起散乱在地上的衣衫,将两人纠缠团绕的衣物分开时, 秦红药只懒洋洋的倚在床头,青瓷一般的丝被随意的搭在腰间, 被汗湿的发丝一缕缕的散在上身, 没有刻意去遮挡,却也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那些红痕。
像一尾刚出海的美人鱼, 像塞壬, 引着无数生命前仆后继的成为她的腹中餐。
秦红药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看着她穿好衣衫理好鬓发, 仿佛一朵瑰丽绽放的海棠一点点收拢起花瓣, 披上嫩叶的遮挡, 藏起她不久前展现出的无双风华,再回过头来时又是不苟言笑气度非凡的掌门人。
萧白玉打理好自己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散漫慵懒的姿势,再对上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心口早已软成一池春水,上前拾起挂在她腰间的丝被,盖过了她的肩头,忽然拉近的距离让她们将彼此依然蕴含水雾的双眸看了个清楚。
“等我片刻,我去拿些晚膳来,你再多躺一会儿。”还未退去沙哑的嗓音显的有些低沉,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秦红药上下扫了她几眼,将她所穿的衣物尽收眼底后,不置可否的弯起唇来,手背朝外懒懒的挥了挥,赶她出门:“快去,我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真是个体力活,比练了一天一夜的剑还累。”
于是萧白玉便又红了脸,只是嘴唇动了动还是不好意思把话说出口,多年来的克己复礼让她实在不能像秦红药这样随心所欲,一句“现在晓得饿了,也不知是谁不肯让我停下来”也只好憋死在口中。
回想起这一幕时萧白玉又想勾起唇来,幸好还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在周城眼睛瞪得眼珠子都掉出来前将将收住了笑意,勉强沉下嘴角,轻咳了一声道:“城儿,你发什么呆。”
周城被这一咳唤回了神,他都不敢直视师父的双眼,生怕再瞧出些什么别的风光,如同春天猫儿眼中闪烁的东西。他尴尬的瞧着一旁的地面,结巴道:“师,师父,你……头一次见师父这般穿着,实在惊为天人。”
萧白玉闻言心中一惊,却不动声色的垂眸,仔细扫了自己一眼,一抹不属于她的鲜艳色彩窜入眼帘,显然这一身青色的长衫不应配一条如此夺目的淡红衣带。
难怪秦红药目送自己出门时是那一脸耐人寻味的神情,她分明看见了,却半个字都不提,萧白玉咬的后牙都有些疼,只能庆幸她们白日回来时并未见到弟子们,没有让周城瞧见这条衣带的主人是谁。
不得不说萧白玉修身养性的造化已经炉火纯青,尽管在心里已经将秦红药的晚膳克扣的一粒米都不剩,她抬起头时的神情依然风轻云淡天下太平,只淡淡的应了一声,旋即就谈起周城口中的要事,只当那条捆仙索一般束在自己身上的腰带并不存在。
陆坦之四处欠下的债的确繁多,当然其中也不乏浑水摸鱼之辈,最后传令下去只认印有九华派刻章的欠条,好好盘算了一下又花出几千两白银。当周城看到其中居然还有风月楼的欠条时简直惊呆了,他再怎么回想也无法看出半点陆坦之浪荡好色的端倪,只能默叹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再踏出账房时已至月明星稀的深夜,其实还有几笔账没算完,只是周城总算在萧白玉时不时偏头打量天色的目光中看出她的急切,就好像她正坐的檀木椅上被人撒了钉子。甚少见她坐立不安的样子,还以为师父尚有急事,周城只好忍着腹中空空的饥饿感将剩余的活都揽到自己身上。
萧白玉站在分岔路口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回房换回自己的腰带,顺便跟估计等急了的人打个招呼,饿了她这么久也算是调皮的惩罚了。离房门尚有十几步时就察觉到屋内有了另一个陌生的气息,打眼望去屋内已点起明亮的烛灯,不再是她离开时刚刚入夜灰蒙蒙的样子。
毕竟是在九华山上,萧白玉也未曾多想,抬手便推门而入,只看了一眼屋内光景便微微蹙起眉,反手合严了门缝。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立时住了口,警惕的观察着忽然出现的女子,他耳朵灵敏的很,又是深夜,却不曾听见有任何的脚步声。
靠在桌边的秦红药闲散的抬了抬眼皮,倦怠的抿着一杯茶,发髻依旧散着,身上为了见人也只披了间薄薄的纱衣,像极了春睡初醒的画中美人。
“回来了?我都饿过劲了……继续说。”
黑衣人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眼观鼻的低头道:“是,雷火帮,霹雳门,铸剑山庄三派几日内连遭灭门,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地面墙壁都刻了修罗教三字。烈焰,霹雳二派尚离中原较远,我等在教主吩咐下先行清理过字迹,不会传出什么谣言,但铸剑山庄人丁兴旺,派强势大,已有不少人瞧见了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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