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岳摆摆手,示意赵爽等人稍安勿躁。
“足下所言,的确有这个可能。”徐岳不紧不慢地说道。
祢衡本想大笑几声,可是一看坐在前面的孙策背影,又生生咽了回去,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说,免得误人误己。”
“不然。”徐岳依然从容,目光湛然。“足下是否认可我刚才的计算有些道理,并非出于臆测,相比于因循旧说,尚有可取之处?”
祢衡沉吟片刻,无奈的点点头。徐岳的计算的确有道理,说得通,至少他找不出什么破绽,否则早就攻击他了,何必另寻他径。
“天圆地方,日月东升西落,看似天地经义,由来已久,却经不住计算,可见其理并不坚固。我的计算以后会不会有误,这不好说。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相信,如果有人发现我所算有误,那他必然是发现了更好的计算方法,计算得更加准确,离真正的道又近了一步。”
“这个……”祢衡沉吟着,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不好呢?道虽远,后来者更是无穷,一步步的逼近,总有到达的时候。莫非尚未起程,便认定终不可及,不如放弃,反倒是智者所为?”
徐岳笑了笑,转身向黄承彦、秦罗拱了拱手。“若是如此,黄大匠就不必辛苦研制兵器了,愚以为,你大概是研制不出无坚不摧的神兵的,还是让将士们斩木为兵吧。秦大罗也不必研制战船了。愚以为,你大概是研制不出能逆汉水而行,朝发襄阳、夜泊南郑的快船的,还是让将士们凫水好些。”
黄承彦、秦罗不约而同的笑了,微微欠身。秦罗说道:“大师说笑了,我等不敢有此野望,只要能有所进步,让将士们征战胜算更大一些,便心满意足了。”
这边话音刚落,右侧的大都督、战区督们便转过头,齐唰唰地向祢衡看了过来。祢衡刚想说话,被这十几个高手一瞧,顿时气短,再加上无言反驳徐岳,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隐在人群之中。
孙策心中欢喜,站起身来,向徐岳深施一礼。
“大师,受教了。”
徐岳正身还礼。“岂敢。臣与观象台诸贤、太学、诸堂祭酒教授,愿大王敬天法地,依道治国,造福万民。”
孙策转身,向左侧的众人躬身行礼。“多谢诸君教诲,策虽愚昧,必不敢负诸君所望。”
众人起身,齐声说道:“臣等愿大王敬天法地,依道治国,造福万民。”
——
正月初六,建业南郊。
晴,南风微来。
比起祭天时的百余人,参与祭地仪式的人数众多,黑压压的一片,至少有好几千人,被安排在一块桑田的四周,周边有低矮的桑树,叶子落尽,正好充当隔离墙,围观与会的百姓在外面,参与仪式的人在里面。四周不断有人赶来,越聚越多。
执金吾臧霸紧张得直冒汗,目光不停的巡视着周边。江东可是出精锐的地方,大吴以武立国,百姓随身携带兵器的太多了,就连女子都喜欢舞刀弄剑,这么多人,要是混进一两个刺客,闹出点动静来,再踩死几个人,他这个刚刚上任不久的执金吾怕是要退休了。
“都给我把眼睛睁大点,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之人。”臧霸低吼道,额头的油汗冒个不停。
“喏。”几个缇骑大声应喏,翻身上马,奔了出去,沿路巡视。
司马何邈走了过来。“大人毋须担心,建业富裕,百姓安乐,又欣逢盛事,不会有人想闹事的。就算混进去几个细作,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他附在臧霸耳边嘀咕了几句,臧霸眼睛一亮,盯着何邈看了两眼,随即又叫过几个缇骑,命他们去传令。
缇骑奔驰而去,各到一处勒马站定,隔着桑树形成的护墙,大声传令。
“执金吾有令,大王爱民,不禁百姓观礼,百姓亦当守礼,切勿喧哗。请曾在军中的老兵出列。”
话音刚落,一个独腿中年汉子拄着拐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身体挺直,大声说道:“南阳战区,黄汉升都督麾下,第一营第五曲第三队都伯李季报到。”
不远处,又一个五十左右的汉子挤了出来。“故鄣郭将军麾下,第三营第八曲军侯,王九报到。”
报到声络绎不绝,不大一会儿,二三十名老兵出现在队伍前面,虽然不少人有伤残,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散发着兴奋的光芒,腰杆挺得笔直。
缇骑拱手施礼。“请诸君在此,维护秩序,大王行礼完毕,会接见一些代表,能不能到这里,就看诸君了。”
老兵们听了,互相看了看,齐声应喏,转身便去维护秩序了。听说吴王有可能到近处与他们说话,百姓们都兴奋起来,在老兵的指挥下列阵。这些人大多经历过军事训练,不少人还有参战的经历,对队列并不陌生,原本有些乱的人群很快就横坚成行,排得整整齐齐,就连一些小儿都一本正经地站直了身体。
臧霸远远地看见,如释重负,转身向何邈挑了挑手指。
何邈笑笑,神情自负。
时间不长,羽林左监庞德、右监秦牧各率千名骑士逶迤而至,虎贲营在队伍中间,护着吴王及王后的车驾,参礼的官员和使者们紧随其后。见两侧的百姓虽然衣着斑斓,花样繁多,秩序却井然,宛如即将出征的大军,不少外地人都很惊讶,交头接耳的轻声议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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