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震动。
事情急转直下,素有君子之名的户部尚书夏元吉在次日没有到他的公房,户部那儿,正觉得奇怪,夏大人一向勤勉,为官数十载,不曾听说过他迟到早退之事,而且就算身子不爽,理应有人打个招呼,告假一日,可是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不曾见他的人影。
只是其后,大家才得知,原来这位大人竟是被锦衣卫拿了。
满城轰动。
因为事先没有任何征兆,而且大家素来知道夏元吉的为人,此人奉公守法,几乎没有任何诟病之处,他曾根治江南浙西水患,当年为了治水,‘布衣徒步,昼夜经营,不遑寝食,目为之赤’,此后他步步高升,为人清廉,金陵之中,谁人不知,这庙堂之上的大臣,哪一个不是偌大的府邸,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即便是府门前的门房穿着都是细腻的缎子,而唯独这夏元吉,却只有破屋三间,连一个厨子都雇佣不起,不得已,那夏夫人不得不每日亲自下厨,烧火做饭。甚至夏元吉的弟弟亲自来金陵探望他,临走时,夏元吉不过赠他两石米而已。
夏元吉主掌户部之后,裁减冗员,平均赋役,严格执行盐法、钱钞等制度,以便商民;又清理仓场,广加屯种,因此,虽然朝廷近来屡屡大动干戈,可是钱粮总算筹措了出来,并没有特意加征赋税,各地但凡有灾情,户部的调度都还算及时,没有滋生民变。
因而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大家都将夏元吉比作美玉,美玉无瑕,实乃天下官员的楷模。
只是这一次,锦衣卫却是动了手,可笑的是,根据许多小道消息,这锦衣卫本欲治夏元吉以贪赃枉法之罪,毕竟夏元吉乃是户部尚书,这等天下一等一的肥差,最容易查出经济上的问题,因而上下其手,竟是无所收获,乃至于那锦衣卫没办法交差,报到宫中,说是这夏元吉府邸已是查抄,除了发现布衣和陶罐之外,一无所获。
朱棣见了,只是皱眉,他没有说话。
天子不说话,就意味着,事情还要继续下去,锦衣卫只得四处出没,总算是在夏元吉家的后院,‘挖掘’到了一缸银子,都是户部的库银,这一下证据确凿。
说来也是好笑,碌国公那儿星夜得到了急报,得知这夏元吉下狱,大为惊恐,连忙上了一道奏书,为夏元吉开脱,碌国公郝政甚至感人至深的道:“臣愿以人头作保,夏公清廉自守,断无贪渎之事,恳请陛下念他劳苦功高……”
这些事传到宫中,自然没有改变天子的心意,当天子要整一个人的时候,岂是别人能说动的。莫说是碌国公,这满朝文武,谁没有上奏为他求情,可是朱棣就是没有回音,没有回音,下头的锦衣卫就不得不卖力的把事情推进下去。
而在坊间,却是一片叫骂声,都是说郝家猫哭耗子,如今是清议大动,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的,如今都是破口大骂,甚至据闻浙西那儿,竟有百姓直接冒天下之大不韪,要给夏元吉修生祠,以至“黄童白叟,罗而拜之”。甚至当地父母官,竟不敢反对,这倒是一件奇事,这边朝廷要治的罪人,那边倒是一下子,将这位尚书大人视做了圣贤。
可是朝中诸公,竟是一个为之动怒的都没有。
眼看着这事儿要成为闹剧,最后宫中终于有了消息,这种事,越是纠缠,越是人心浮动,倒不如快刀斩乱麻,紧接着,旨意下来,夏元吉获罪,发配交趾。
发配交趾的意思,无非就是天子不愿意整这个家伙了,既然天子不整,那么郝家理应分忧,好生将这家伙,整一整罢。
七月十四。
立秋之时,万物萧萧,就在这朝阳门外的长亭之处,几个公人押解着夏元吉便要启程。
这位夏部堂并没有受到什么刁难,甚至连枷镣都不曾上,他穿着一身浆洗的有些发白的布衣,脸上平静,夏元吉是君子,可绝不是蠢材,他当然清楚,自己为何会有今日,只是……大江东去,成败已定,即便是有千万的委屈和忿忿,又向谁说去?
秋风吹的他的脸发干,而在他的面前,却是他的一些门生故吏。
他们深深向他作揖,有人低泣,亦有人时不时插上一句:“奸臣贼子,不得好死。”
夏元吉只是微笑,他扶起他的门生,不由感叹,道:“杨士奇去了交趾,不成想,老夫也要随他而去,这样也好,天下之大,许多事都不曾见识,那么不妨,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他挥挥手,走出了长亭,几个公人不敢过份靠近,远远跟着他。
长亭之内,除了哽咽,紧接着便是愤愤不平的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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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
暹罗的国都便在这里,这里的规模不小,暹罗历代国王几次扩建,如今已有了几分气象。
城中有军民十万,只是此时,大军已经开拔,十万暹罗精锐,陈兵真腊,妄图与交趾即将到来的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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