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佛国出事了。
郝政眯着眼,看着这份奏报,这柔佛与定南省接壤,其实就是后世的马来西亚国。
在那里,华人也是不少,许多人聚集于马六甲一带,由于海峡对面便是苏门答腊和三佛齐国,又是扼守天竺海与西洋的通道,因而这里的华人,绝大多数是以海贸为主,他们贩运各地特产,辗转各地,有的则是在马六甲和柔佛其他各府,做一些小买卖,穷苦的也有,或是做脚力,或是给人做伙计,由于那里民族林立,反而华人人数比定南省还要多一些。
同样的是,在那里,由于华人天生吃苦耐劳,又善于钻营,因而许多华商积攒了不少财富,再加上这几年以汉人为主的谅山崛起,这些华人仗着语言和风俗的便利,近水楼台先得月,垄断了谅山和柔佛的诸多贸易,于是财富日增,其中不少富可敌国。
这一次的柔佛发生的事,倒不是这些华人受了欺负。
事实上,自从暹罗国破之后,西洋诸国的华人和华商待遇日渐好了不少,各国多少对于这些郝家的‘亲戚’们有了那么点儿忌惮,因而如从前那般的肆意凌辱悉数羞辱悉数都收敛了起来,甚至愿意给予华人和华商一定平等的待遇。
这个世上终究不是看脸的时代,看的只是拳头,从前华人和华商没有拳头,于是免不了受气,可现在有郝家这么一大杆子的枪架在这里,自然而然,地位也就渐渐提升。
这件事闹得很大,据说是有人直接冲击了几个柔佛国的州府,柔佛国的兵马已经齐聚,大有准备刀兵相向的意思。
只是这问题的根子,其实不在柔佛,而在定南省上头。
事情的经过,说来是可笑,那定南省如今没了国王,朝廷又未加派巡抚,因而这大权竟是总揽于资政局,所谓资政局,无非就是所谓各界人士推选入局议政,再推出首席大臣,总揽政务而已。
定南那儿出了资政局之后,那些上层的官员和贵族倒也满意,不管怎么说,凭借这个,他们至少维持了自己的地位。只不过资政局还规定,凡是肯缴纳纹银八万保证金的商贾,亦有议政资格,如此一来,大量的华商便涌入了,假若是玩血统,华商自然是远远及不上旧有的官僚和贵族,可是玩数人头,华商们的手段便开始显现出来了。
他们创办报刊,广泛宣传,对于有利自己的政策,往往大肆喧嚣,同时拿着银子,大量与其他资政的人沆瀣一气,只用不了多久,便有诸多对商贸有利的法案通过,不只如此,连那被推举为首席大臣的吾泰也不敢小看华商这股势力了,更不敢小看他们的诉求,因为一旦招致华商的群起反对,凭借他们在资政局里近三成的实力足以搅乱一个政策,造成资政局的分裂,使吾泰寸步难行。
再加上这吾泰本就靠弑暹罗王起家,最是担心暹罗王后裔借此复辟,因而对郝家多有依赖,华商资政们的背后,隐隐约约就有郝家的影子,他岂敢对这一股新兴崛起的势力小看。
因此,定南接二连三的通过了诸多绝对有利于华商的法案,通商自由,裁剪各处关卡,流民有罪令。
其中最厉害的,就莫过于流民有罪令了。
要知道,定南眼下的产业绝大多数是给那谅山、交趾的工坊提供资源,因而大商贾们往往是收购下矿山,肆意开采,买下山林,进行砍伐,以及一些极为粗劣的手工业,如初级的纺织,炼制粗钢等等,它们的特点往往是谅山产业链的下游,利润并不高,谅山的诸多工坊,由于生产规模宏大,生产技艺水平精湛,又培养出了一大群的熟练工匠,因此定南这儿的工坊,根本不足以与谅山乃至于交趾竞争,不过有人却想到了办法,那就是压低工价,填补最低端市场的空白,可问题又出现了,由于工价太低,且劳动时间过长,绝大多数暹罗人不愿去从事这等作业。
而另一方面,由于大量的土地兼并,那些新兴的大地主,显然并不需要这么多佃农,迁徙来的汉民,又大多分发了土地,也不愿多养活几张口,那些失地的暹罗人不得不涌入城市。
一方面,他们在乡村难以立足,另一方面,在城市中又极难寻到适合的工作,流民自然也就日益增加起来。
流民有罪令无非就是流民好吃懒做,又往往极容易聚众滋事,如此一来,就造成了有人宁可不寻工做,饱一顿饿一顿过日子,也愿意在街上晃荡,而另一方面,却是大量的作坊和林矿寻不到劳力。那么,但凡官府发现流民,就予以惩戒,第一次拿住,直接去打板子,第二次再拿住,则鞭挞三十,若是有第三次,便属于暴民的类型,直接绞死。
这个法令实在是没有道理,却居然神奇的在资政局中通过,而很快,商贾们就大发其财了。
原因无它,以往他们为了吸引劳力,就不得不提高一些工钱,可是工钱提高,就意味着他们本就微薄的利润更加稀薄,可是现在却不同,那些满大街流窜的流民,如今却一个个求爷爷告奶奶一般的寻工坊和林矿收容,只求有个工做,不被官府拿住,当作是流民,而工坊和林矿那儿,非但薪俸没有增加,反而大大的降低,因为寻找工作的人越多,他们提供的工作越少就越有议价的资本,你若是不肯屈就,那就无妨且看看哪里可以收容你,到时候莫说是挣银子,怕是连命都没了,据说有的工坊,每日所谓的工钱,就是一个小小的饭团,可是劳作的时间却是高达七个时辰,没日没夜,这人力比畜力的价格竟还低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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