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素给严烨奉了毛尖,他独自一人坐在正殿的花梨木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眸子时不时看一眼外头的积雪,白皑的地泛起青白的光,看上去凄冷而苍凉。他心头慨叹一声,今年的冬日实在太过绵长,天上的雪像是下不完了,跟倒似的。
近段日子着实不太平,江北的涝灾将将赈了,柯舍一代又闹起了雪灾。前些时日从那方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冻死了几百人。讽刺的是,天下百姓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临安的这些皇亲贵胄们却毫不为所动,风花雪月争权斗利,片刻不安生。
他唇角挂着个讥笑,想起前日皇太子景晟行色匆匆地来找过自己。
这位大梁储君贯是个绣花枕头,一肚子花花肠子。时常在临安的花胡同里寻花问柳,各个窑子的姑娘就没几个是他没碰过的。景晟十五岁便大婚娶了林阁老的孙女儿为太子妃,过后不到半年便又娶了两个侧妃,之后更是左一个妾室又一个填方地纳。如今已经二十了,却还是没有半点要收心的架势,前儿来寻他也不为别的,说是看上了今年新入宫的一个答应,让他给帮衬帮衬,助自己一亲芳泽。
严烨在大梁的名声早坏透了,景晟也是思虑了良久才决定找到他。毕竟这回这个太子爷瞧上的人是他父皇的宫妃,若是旁人,自然劳烦不到严烨头上。他是司礼监的掌印,是紫禁城里手掌大权的宦官,翻手云覆手雨,要为他弄个嫔妃简直易如反掌,何况皇帝还病在榻上。
既然太子爷已经开口,他自然也不好拒绝,否则便是驳东宫的面子。他咽下一口茶水,清淡的茶香在口齿间晕染开,眼中滑过一抹轻蔑的笑意——老子不中用,儿子又这样不争气,大梁的气数果真长不了了。
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还不见永和宫的主子出来。桂嵘偷偷拿眼瞄严烨,压低了声音提醒说,“师父,陆大人邀您今儿去府上小叙,”说罢又抬头看天色,“时辰也差不多了呢。”
严烨嗯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上,徐徐道,“我记得的。”
桂嵘闻言便不再多说,只垂着头恭敬地立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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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妍笙气急败坏,匆匆穿上衣裳便出了浴室,门口立着的玢儿见她出来,登时小脸一垮,怯生生地喊了句娘娘。
她一肚子的鬼火没处撒,瞧见玢儿更是火冒三丈,怒喝道,“本宫让你守在外头,你就是这样守的?竟然把严烨给守进来了?”
玢儿很无辜的模样,哭丧着小脸解释,“奴婢知错了。您让奴婢守在外头,奴婢自然不敢怠慢,可是人有三急……奴婢原想让人来替的,可又觉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不打紧,谁知、谁知道……”
等玢儿从恭房一出来,便发现她放在浴室门前的衣裳不见了,不消片刻又听见妍笙在里头怒气冲冲地咆哮,她心头一沉,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令她始料未及——她没看错吧?怎么严厂公从里头出来了?不禁大惊道,“严厂公?您怎么进去了?”
当时严烨的表情很淡定,他只是理所当然地回答,“方才娘娘在里头说要衣裳,你又不在,我路过听见了,便给娘娘送进去。”
玢儿大窘——厂公大人笑话不是这么讲的好么,您路过也能路到她家主子的浴室,也忒匪夷所思了吧……
“事情就是这样儿的,”她皱着眉头很歉疚的模样,看着陆妍笙信誓旦旦道,“娘娘,您就饶了奴婢吧,这回是奴婢疏忽了,奴婢发誓,再没有下次了!”说着还煞有其事地竖起三根手指头。
陆妍笙无言以对,巴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又瞪着玢儿恶狠狠说,“再有下回,我活活扒了你的皮!”
玢儿被她的模样唬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严厂公本就是个太监,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嘛。”
她被气得噎住,“依着你的意思,还是我自己太大惊小怪了?”看来自己平日对这丫头真是太好了,如今竟蹬鼻子上脸愈发不懂规矩!心中气得急了,她别过头神色也冷下去,声音尖锐道,“看来本宫平日对你真是太过纵容,你明日便去浣衣局陪着灵书吧!”
看出这回她是真的气了,玢儿心头也惶惶然起来,声音也跟着软下去,捉着她的袖袍央求道,“主子您别气了,方才是奴婢失言了,您要打要骂都行,可千万不能让奴婢离开您。”说着鼻头一酸,眼眶里头便盈上了晶莹,可怜巴巴地哽咽说,“奴婢都跟了您这么多年了……”
陆妍笙的耳根子软,见玢儿通红着眼眶,心头不由想起上一世她为自己吃的那些苦,语气也不禁轻柔几分,有些无奈道,“念你是初犯,姑且饶了你。”
玢儿顿时破涕为笑,扶着她就要往寝殿走,半道上却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惊乍乍道,“对了娘娘,严厂公说是有正事儿要跟您说,这会儿怕是还没走呢。”
一听到那个名字她就来气,闻言,妍笙冷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说,“正事儿?他能有什么正事儿?他爱等就让他等吧。别忘了,我是主子,他是奴才!”说完就要径自往寝殿走,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心中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严烨在紫禁城里举足轻重,若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得罪他,依着那人狭小的气量指不定怎么报复自己和沛国府,不能逞一时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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