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润偏过头,对上母亲质疑的眼神,心知瞒不过去,便如实道:“娘,咱们的马车里来了位客人。”
说这话的时候,余光有意无意去瞥车厢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比刚才抖得更厉害了,但仍旧一言不发。
看不出究竟是因为害怕,还是真不会说话。
康定伯夫人越发觉得奇怪,加快步子走上前来,就着被李润挑开的帘子缝隙往里一瞧,正对上小姑娘无助又惊恐的那双眼。
康定伯夫人面色柔和下来,温声细语地问她,“小姑娘,你是不是因为地动和家人走散了?”
没听到对方答话,康定伯夫人望向自家儿子,低声问,“她不会说话?”
李润摇头,“孩儿先前问了老半天,她一直是这个反应。”
“应该就是在地动中遭了难。”康定伯夫人叹口气,“瞧着才五六岁大,怪可怜的。”
李润道:“再可怜,她不吭声咱们也没辙呀!难不成娘还想大发善心把人给领回京城?”
康定伯夫人再次望向小女孩,想到出门前妙空住持跟她说的那番话——
嫁入康定伯府这么多年,她生过四个儿子,只可惜前头三个都没保住,只剩下李润。
这次趁着施粥在西山寺待了些时日,她有去求签问卦关于自己的儿女缘,当时妙空大师闭口不提,直到刚才他们夫妻俩去道别,妙空大师才突然松口,说她近日便有一段女儿缘。
对于已经痛失过三个儿子的康定伯夫人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出来这一路上她还在幻想,是不是自己有望怀上,如今看来,怕不是自己能怀上,而是跟眼前这个小女孩有关。
想到这儿,康定伯夫人的语气越发轻柔,“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没恶意,女孩儿才放松了警惕,摇头,用低弱沙哑的声音说:“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嗯。”
“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家住哪儿,爹娘是谁?”
“也不记得。”女孩儿还是摇头。
康定伯夫人心道,难怪妙空大师说是缘,可不正是缘分吗?这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小姑娘在无家可归的时候刚好因为肚子饿上了他们家马车偷吃东西……
重拾情绪,康定伯夫人又跟她说话,“既然什么都不记得,那你可愿跟着我们回京?”
女孩听了,没有回答,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她。
康定伯夫人耐心解释,“我们家在京城,之所以来宝成府,只是回乡祭祖,很快就要上京了,你若实在没去处,就跟我们走吧!”
女孩垂下眼睫,似乎在挣扎。
“倘若不乐意,我也不勉强你。”康定伯夫人说:“马车里的点心,你只管拿回去吃,不够的话,我再让人给你蒸些出来。”
女孩挣扎犹豫了好久,才哑着嗓子吐出三个字:“我愿意。”
康定伯夫人接下来的话全部卡在嗓子眼,过了会儿,她提醒道,“你想好了?一旦跟我走,你往后可就再也见不着自己的家人,再也回不了自己家了。”
女孩郑重点头,想好了。
她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跟着难民在寺庙领粥喝了这么些日子也没人来找她,或许,她的家人早就不在了。
年纪小,不代表她意识不到这场灾难的可怕。
如果留下,她不知道自己往后能怎么办。
一旁李润惊讶地看向自家母亲,“娘,您还真想做善事把人给带回去啊?是准备给谁当丫鬟?”
康定伯夫人睨他一眼,“什么丫鬟,我让她给你当妹妹。”
“妹妹?”李润震惊了,“我不是已经有了妹妹?”
府上姨娘生了好几个,别说妹妹,姐姐都有。
“那不一样。”康定伯夫人说。
府上那些女孩儿,没有一个是经她手养大的,虽然每天都会来给她请安,开口闭口叫母亲,说到底,不过是在走过场罢了,跟她并不亲近。
她想要个自己亲手调教长大的女儿。
李润不理解母亲的想法,但也没反对。
不多时,康定伯出来了,见母子俩没上车,站在外头说话,他过来问怎么回事。
康定伯夫人单独把男人拉到一旁,跟她说了车上那个小姑娘,以及小姑娘愿意跟着他们回京的事。
康定伯听完,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看向自家夫人,“你真想收留她?”
康定伯夫人坚信妙空大师说的那段缘分就是马车上的女孩,但她没有执意说自己非要将人带回去,而是反问康定伯,“伯爷认为,妙空大师刚才的话会不会应验?”
康定伯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他家夫人这是把那个小姑娘当成女儿缘了。
虽说妙空大师亲自解的签文不会不灵,康定伯还是不得不随时保持警惕,毕竟出门在外,谁知道暗中会不会有人起心往他们夫妻俩身边安插眼线。
康定伯性子直,心中有疑虑也没瞒着,直接跟夫人姚氏说了出来。
姚氏道:“她才五六岁,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见到生人就害怕,那副模样,怎么可能做眼线?况且,哪来这么小的眼线?准是伯爷多虑了。”
康定伯也希望是自己多虑,这么一来,就能圆了自家夫人的女儿梦,省得她做梦都在念叨。
夫妻俩商议过后,决定暂时先不走了,留在西山寺住几天,找机会探探那个女孩儿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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