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从蜀郡去往汉中,素来是艰难的旅程,尤其是出了梓潼县(四川梓潼),行走在大剑山和小剑山之间,两山紧密相连,东临嘉陵江,西接五指山,绵亘一百多里。
北面全是千仞峭壁,如刀削斧嬖;南面则山峰林立,几乎没有道路,只能在山上凿孔,修栈道越山岭而过。
这条路被称之为“石牛道”,相传战国秦惠文王欲伐蜀,因山道险阻,故作五石牛,言能屎金,以欺蜀王,蜀王命五丁开道引之,秦军随而灭蜀,是为“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如此险峻的路,一走便是百多里,等过了两剑山后,前方又有一道险关横亘于悬崖峭壁之间,关名“葭萌”(广元市昭化区)。
百余年前,开明氏蜀王封其弟于此,号曰苴侯,又命之邑曰葭萌。但苴侯是个吃里扒外的,他身为蜀人,却与巴王为好,巴与蜀为仇,故蜀王怒,伐苴。苴侯奔巴,并求救于秦,秦遣张仪伐蜀。
秦国早就磨刀赫赫,这下可引狼入室了,等巴蜀苴全灭后,葭萌一开始被划归蜀郡,但之后十多年间,蜀地连续发生了两次叛乱,秦国对这地方再不放心,在取消封侯之余,也把葭萌划归汉中。
葭萌扼守险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汉中兵把住了这入蜀的交通要道,蜀郡就算再有反复,咸阳也能轻易派兵平定。
秦始皇三十七年九月,江汉、关东巴中皆大乱时,葭萌却一如往常般平静,虽然守军不过五百,但少了上万人,休想攻破此地。
九月中的这天,一支队伍从剑山栈道缓缓朝葭萌走来,人数上千,他们打着秦军旗号,在关门前止住,大声叫门:
“是陛下的使者,从成都返回咸阳,这是符节!”
守军谨慎,符节垂在篮子里被吊了上去,奉命守备此地的五百主查看符节无误,又看了一眼手持旌节的使者,的确是半个月前南下的那位。
他只未注意到,咸阳使者脸上汗津津地,被人用匕首顶着后背,两股站站,而护送使者的蜀郡兵们,都有些紧张,不住咽唾。
五百主准备开门,却又多嘴问了句。
“尊使,南下不过百人,为何返回时,人数如此之多?”
身后的利刃又抵住了肌肤,使者只好大声斥责道:“此乃朝廷机密,汝等小吏岂能乱问?”
五百主吐了吐舌头,又见蜀郡的兵符爰书也无误,朝属下点了点头。
葭萌关门缓缓开了,蜀郡兵鱼贯而入,等他进完后,关隘又缓缓关上……
是夜,住在附近的黔首发现,葭萌关爆发了剧烈的战斗,伴随着火光和阵阵惨呼。
等到天明之时,北面葭萌县闻讯派人来查看时,才发现葭萌关城头站满了蜀兵,还多了面旗帜。
“北伐……靖难?”
葭萌县尉大惊失色,立刻回马。
“快,快去告知县令,告知郡守,蜀郡,叛了!”
……
巴郡的治所江州县,是一个狭长的半岛,被长江和嘉陵江相夹,后世它被称之为“渝中区”,而江州县城,不过是山城解放碑附近的一小片。
冯劫站在城头眺望,可见到后世朝天门码头前,已被帆影遮蔽——那是叛军的船队,由赵佗、吴臣率领,已在巴人纤夫拉拽下逆流而上,兵临江州县!
但冯劫并不担心,江州县是一座山城,高踞山头,且有两江为屏障,易守难攻,更何况,敌军人数与己方相差无几,而水流,也对官军有利。
“放火船!”
令已传下,载满草木后,被点燃的船只从码头放了下去,它们顺流而下,直扑敌船。敌船只能慌张地向左右避让,或者用木拒拼命拦住,但还是有不少战船与火舟相触,船上叛军仓皇跳水。
“哈哈哈。”
冯劫很喜欢欣赏这一幕,这不知是叛军的第几次进攻了,每次都无功而返。
巴郡的地势决定了,总是防守的一方占优势,冯劫的心性,在多年前因孤军深入被匈奴单于围困白羊山时,就已经磨光了,他决定以逸待劳,耗尽叛军锐气,在江州县大败他们,再缓图东进。
他有拖下去的底气,叛军快没粮了,不然也不会如此仓促地来猛攻江州,而冯劫,却一直在接收蜀郡源源不断的粮食……
正巧,击退叛军袭扰后,九月份的粮食,也从雒城(四川广汉)运至江州县。
“将军,粟五万石,卒五千人,已至城西,蜀兵请将军派人过去接收!”
冯劫冷笑:“哦,常頞总算平定了郡中氐羌蛮夷,愿意派更多兵来助我了?”
其实,若非无兵可用,冯劫并不喜欢蜀郡卒,因为蜀郡是大秦取得塞北、河西、岭南前,一切流放犯的终点,比如吕不韦家眷、嫪毐门客,罪重者四千余人夺爵迁蜀。
总之,蜀地的秦人,基本都是刑徒迁虏的后代,这些人对大秦的忠诚,不比六国高多少。
再加上常頞镇守蜀地十余年,集郡中军政大权于一手,架空了郡尉,蜀人都对他唯命是从,眼下局势对咸阳不利,不可不防。
所以冯劫没有让他们进城,而在城西交割粮草……
但还是防不胜防,几个时辰后,他等来的不是满载粟稻的辎车,而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将军,去接收粮秣的三千人,在蜀营遭到袭击,蜀卒还进攻了城西的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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