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蓟县,大群牛羊被赶了过来,集中宰杀。
城内驻了太多晋兵,好吃好喝供着,每日里消耗的酒肉就不是什么小数目。
府库已经完全空了,绢帛、皮子、铜钱、药材等等,晋人什么都要,什么都搬走。
不知道多少代人的积蓄,全都化作了晋兵的战利品,可怜可叹!
幽州,国朝以来几乎就没遭过什么兵灾,便是丧乱之时也没什么大事,这得多少财富?
大街之上,三三两两的晋兵随意走进食肆,吃完后就走,一副高高在上的征服者模样。
有时看到漂亮女子,直接就掳入营中,肆意玩弄。
整个幽州,表面战战兢兢,私底下则是暗流涌动。
周德威匆匆进了节度使衙,禀报道:“大帅,河东有使者而来。”
说罢,递上一封书信。
李克用接过信件仔细看了起来,周德威侍立一旁。
他现在也慢慢起来了。作为主帅身边人,经常得到统领部分骑兵出战的机会,渐渐攒了一些功劳。而且看现在的趋势,今后立功的机会会越来越多。
或许,提拔任用新人来对冲老人的影响力,让老人慢慢边缘化,是每个主帅的本能吧?
而且,由于河东特殊的军事体制,骑兵主要从沙陀、昭武九姓、吐谷浑、回鹘等蕃部中招募、训练,因此多数集中于李克用之手。其亲信将领,自然也容易从骑兵中脱颖而出,比如——
李存进、李嗣昭二人,统率义儿军两千骑兵,其中李存进38岁。
李嗣源,27岁,横冲军使,帐下五百骑,据说打算扩军,并改为具装甲骑——本来还发愁没钱呢,这下好了,发达了。
此外还有李嗣本(先锋军使)、李嗣恩(突阵军使)、袁建丰(突骑军使)、安金全等,都是骑将,手下各有千儿八百骑。
甚至就连李克用长子李落落,都是骑兵将领。他是铁林军使,统率三千重骑兵(非具装甲骑),李克用非常喜爱。
今天李落落也在场,与盖寓站在一起,目光炯炯地盯着周德威,周德威也向他行了个礼。
历史上乾宁三年(896)五月的洹水之战,李落落率两千骑屯于河岸,葛从周领步骑两千人击之,杀戮殆尽,擒落落于阵。李克用亲自去救,马失前蹄,差点也被抓,关键时刻使用了背射绝技,一击毙敌,逃出生天,但——“号哭而去”。
为了这个长子,一生从不求人的李克用写信给朱全忠,卑言厚礼,以赎长子。但朱全忠将李落落交给魏博节度使罗弘信,让他杀了。
不过在这个时空,他的人生轨迹又不一样了。
“哈哈,朱全忠也有今天!”李克用将信纸拍在桌案上,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朱三初镇汴,周边有恶邻,虎视眈眈,不得不曲意结交王铎,以朝廷大义护身。”笑完之后,李克用咬牙切齿地说道:“后黄巢攻汴,卑躬屈膝请我来救,最后怎么回报我的?”
上源驿之变,李克用虽逃出生天,但死了数百亲信。这些人若未死,现在可能已经出了不少方面大将,名震四方,但都默默无闻地死在了一个小小的驿站里。
朱全忠将锅推到汴军旧将杨彦洪和朝廷使者身上,说他们擅作主张,但谁信呢?
“秦宗权复攻汴,又请朱瑄、朱瑾兄弟来救,如今又是怎么回报他们的?”李克用冷笑道:“朱三报恩,家破人亡。今日被邵树德步步紧逼,也是咎由自取。”
“阿爷,邵树德取了河中,甚是麻烦。”李落落突然在一旁说道:“儿看高思继也挺恭顺的,每日杀羊宰牛,好酒好肉,将士们都很满意。不如就回去吧,让高思继每年解送夏税到晋阳,咱们保他平安。回去后,集结大兵攻河中。打下河中,让妹婿继续当节度使,给咱们上供。”
周德威欲言又止。
盖寓慌忙道:“不可!”
李落落无奈地看了盖寓一眼,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无胆鼠辈!
李匡筹好几万大军,强攻我河东坚阵,数冲不动,终至大败。有此强军,天下哪里不可去得?这些人啊,年纪越长,胆子越小,还不如我铁林军儿郎英雄热血。
“大郎君此言差矣。”盖寓理了理思绪,道:“今燕人虽败,但损失的主要是幽州城内的衙军。在各支州,还有大量外镇军,这些人尚未收服,如何能一走了之?”
“按你这么来,岂不是要长久陷在这里?”李落落质问道:“将士思归,如何能一直待在幽州?”
其实,本来河东将士确实不想在此久留的。但李克用对军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杀人不许外,其他的只要不是倒霉正被军法官撞到,一般都无事,一时间冲淡了不少思乡之情。
“大郎君,如果回晋阳,高思继反叛又该如何?”盖寓问道。
“他敢!”李落落怒道。
盖寓不答,转头看向李克用。
人家为什么不敢?燕人好勇斗狠,习气劲悍。艰难以来,几十位节度使中,仅有九例是父死子继或兄终弟及——就这九例,也多半是弑父逐兄上位。
平均一个节度使也就在位几年时间,随后就被推翻,造反的传统如此深厚,为什么不敢?
尤其是幽州特殊的外部形势,使得大量军队不在幽州城中,比如防备契丹人的山后驻军,比如防备成德镇的瀛、莫驻军。当年幽州节度使张允伸薨的时候,平州刺史张公素就直接带着部队来奔丧,成功当上了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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