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这熊样,也好意思当飞龙军?”大街小巷之内,夏军以火为单位,十人一组,破开一间间民宅,将躲藏于内的梁兵揪出来。
抓人的时候,言语间难免有点讥刺,梁兵脸色苍白,也不敢反驳,乖乖束手就擒。
城门已经紧闭,不准任何人进出。外面还有骑士游弋,死死盯着各个方向。
上蔡,俨然已是瓮中捉鳖的态势。
不甚激烈的战斗持续到了天明。大部分民宅都被清理了一遍,从中搜出了梁兵近两千,全部缴了器械,关押在军营内。
军营内已经有不少人了。数目大概接近三千,全都是昨夜战斗中俘获的,此刻垂头丧气地挤在一起,心绪复杂。
在陈州招募的新兵惶恐不安,他们不知道会遭遇怎样的命运,万一被屠戮了呢?
从军多年的老兵不甚惊慌。都是当兵吃粮,他们对给谁打仗没有太多意见,只要能按时领饷就是,要求不高。对于嘴里念念叨叨的新兵,他们只是觉得好笑,夏人至于杀俘么?
战争,就那么回事。杀来杀去,军头们得利最大,小兵好处坏处都不大,那何必拼命呢?
是,很多人都说梁王、夏王非常小气,不肯给底下人放权,将士们除了财货之外,也没什么好追求的了。但说句实话,官位就那么几个,就算放权又如何?二十几万武夫,还能人人当刺史、镇将、县令不成?能有财货拿就该满足啦。
当然,河北和其他一些藩镇就不一样了,他们只信任自己人,土地也只掌握在自己人手上,除非你把他们彻底打服,打得不敢反抗,不然可没咱们这么好说话。
辰时二刻,契苾璋带着在城外扎营的兵马入城。
随军文吏来报:斩首千二百级、俘四千七百余。此外,还缴获马骡驴万余头,极大补充了此番高强度行军所造成的损耗。
“俘了这么多人?”契苾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说突袭行动太成功了,喝得醉醺醺的梁兵心无战意,在失去军官组织的情况下,没有多少抵抗就降了。
似乎也不是坏事?
都教练使衙门灵州院、陕州院的一大工作就是拣选降兵,打散后重训,然后作为补充兵发往各部补全编制。甚至于,组建新军的时候,直接调用大量降兵。
戴记飞龙军基本素质也不错,到陕州院好好整训整训,打散后补入各军,都是非常好的补充兵来源。
“走,去看看俘虏。”契苾璋突然起了兴致,说道。
众人纷纷劝阻,契苾璋大手一挥,道:“就看下俘虏。你等不要闲着,戴思远准备了那么多年货,羊肉、鸡丝、鸡子、馄饨,还有屠苏酒,先吃喝上吧。斥候向外放出十五里,不要犯贼人的错误。”
当年朱珍雪夜翻墙入滑州,趁着贼人内部混乱,一举突入,执义成军节度使安师儒,远一点的还有李愬雪夜入蔡州,都是突袭。常年征战之下,由于种种原因,军士们不可能长期保持高强度的戒备,这就给了突袭之人机会。
契苾璋刚在这方面占了戴思远的便宜,他可不想反手再被敌人突袭了。
至于让军士们放手吃喝,也是人之常情。大过年的,雪地行军二百里,再不让人放松放松,那也是不成的。张弛有度,才是驭下之道。
敌兵军营很快到了。
有飞龙军将士在里面戍守着,他们披甲持槊,虎视眈眈。降兵比较老实,没有人哭泣,大部分人神色麻木,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尔等无需忧心。”契苾璋隔着栅栏看了一会,大声道:“都是提头卖命的武夫,夏王的粮赐、赏赐也不比梁王少,若能选入衙军,亦不失一个好去处。”
降兵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个胆大的军校说道:“将军说得好。我等本是蔡人,昔年跟着秦宗权,后来替梁王打仗。若夏王能照顾我等生计,便替夏王拼杀又如何。”
“这个将军、那个大帅,打来打去,不就那么回事。”
“夏王能打胜仗,我等小命也多几分保障,听起来也不错。”
“汴州的妻儿看来只能舍弃了,好不容易养了个儿子,唉。”
“张五郎你那婆娘长得寒碜样,有啥可留恋的?”
“张家五郎莫忧心,待跟着夏王杀入汴州,说不定婆娘已给你多添了几个儿女,赚大了。”
“哈哈!出征一年,回去后多了个孩儿,莫不是梦中交感致孕?”
降兵们话语粗俗,嬉笑连连,讲的都是军士们之间寻常开的玩笑,听起来颇有共鸣,就连看守他们的夏军士卒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底层武夫,也是可以共情的。
契苾璋亦大笑。
他放心了,这帮子人都是老油条。没有几个死忠分子,都是纯粹的拿钱卖命的武夫。今后好好整训一番,替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还是可以上阵打仗的。
旧的飞龙军已矣,而今天下只有他契苾璋的飞龙军才名副其实,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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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思远一夜狂奔数十里,待天明后,终于抵达了蔡州城外。
回首一看,跟着他出逃的只剩下稀稀拉拉四五百人了,顿时悲从中来,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这仗,太惨了啊!
犹记得几年前崤函谷道拉锯之时,梁王重建保胜军、新建飞龙军。数年过去,保胜军主力覆灭,只留了一些残兵败将,被龙武军整编。飞龙军八千众,至此也灰飞烟灭了,只留下了这几百个丢盔弃甲的败兵,惨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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