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一大袋钱币被倒进了竹筐内。
这还没完,很快是第二袋、第三袋……
海关令史记录完商人姓名、出发港之后,漫不经心地看着,嘱咐驱使官挑选一批样品,熔了化验。而他则等待着结果,好确定一个兑换比例。
其实,大食银币的成色还是比较稳定的。多年以来,没有出现那种掺杂了大量贱金属的劣币,整体让人放心。不过,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不能马虎。
驱使官们抬着大筐银币时,基本也能做到古井无波了。无他,麻了。
天天和财货打交道,一开始可能还激动不已,但他们都三四十岁了,有家有业,知道什么可以拿,什么不可以拿,规矩得很。不然的话,辽东雪窝子、西域兔子洞或丽水镇丛林,你选一个?
“阿力,你还没死啊?”令史有些无聊,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大食胡商,笑问道。
他们其实是老熟人了。
来北方的胡商不多,阿力算是一个比较出名同时也有几分实力的海商。
大概在建极中,阿力就在赤山浦购地置宅,过起了半定居的生活,至今已逾十年。
十余年间,他回过大食三次,这番是第四回了,真的命硬。
“无所不能的造物主庇佑着我。”阿力一开口就老神棍了……
令史哈哈大笑,道:“造物主只庇佑你。以前有个经常来做买卖的穆萨,听闻是你同乡,很久没出现了,是不是没得到造物主庇护?”
“穆萨……”阿力叹了口气,说道:“他在风下之地染病,不到一个月就归真了。”
“可惜了。”令史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还和穆萨一起喝过酒呢。那人年岁不大,不到三十的样子,继承了叔叔的产业,一门心思跑船,结果竟然死于疾病,而不是海难。
这也让他对所谓的“风下之地”有了点认识:不是啥好地方。
“说起来——”阿力沉吟了一下,突然说道:“这次回去,听到了一些有关使团的消息。”
“使团?”令史有点懵,下意识问道。
“就是使团,贵国派出的使团。”阿力说道。
令史一个激灵,立刻问道:“怎么样了?”
天可怜见,三艘船自广州离港,去了得有三年了吧?或许更久?结果一直没有消息,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死了,毕竟海上航行比走陆路快多了,也容易多了,前提是没遭遇海难。
现在——听阿力的意思,他们还活着?
“我回程时,听闻他们在记施岛买船。”阿力说道。
“记施岛?”令史先是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立刻起身,从一个书架上抽出一本册子,好一番查阅后,终于查到了。
原来,这是一个岛屿,位于西拉夫(伊朗设拉子以南)以东,有许多商船从这里起航,但不如西拉夫繁荣。
“他们去过巴格达没?”令史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力说道:“我只听闻,他们原本有三艘船,在大海上遭遇暴风雨,损失了一艘。随后在风下之地,遭遇海盗,又损失一艘船。”
“还有一艘船呢?他们一共三艘。”令史看着阿力的眼睛,急切问道。
“很不幸,进港时触礁沉没了,抢回来了一批货物,人员损失不大。”阿力说道,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在西拉夫听到的消息,不一定准确。”
“好,很好!”令史哈哈大笑,道:“走,随我去海关衙门。”
他知道,机会来了。老天爷也想他立功受赏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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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海军使赵宗诲匆匆抵达了海关衙门。
“参见殿下。”他躬身行礼道。
河北、淮海、淮南三道都市舶使、齐王邵观诚巡视至赤山浦,消息兜兜转转之下,报到了他这边。
“将军听说了吧?”邵观诚问道。
“听说了。”赵宗诲的脸上带有不可思议的神色。
老海狗都知道,出海遇到恶劣天气是怎么回事。
运气好的话,只损失一部分船只,剩下的也凄惨无比,什么船只漏水、桅杆摧折、帆布破损,那都是家常便饭,为之弃船的都不在少数——即便当时没沉,海上修理不便,有的船就走不了了。
运气不好的话,那真就是在大海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一段时日后,会有一部分船板被海浪推上岸,让人猜测这艘船到底遇到了怎样的灾难,船员们又是如何不屈地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很遗憾,最后功败垂成。
至于幸存下来飘到荒岛上,只能说不是不可能,但真的太玄幻了……
平海军遇到风暴,只损失了一艘船,已经运气不错了。那艘船大概率没操控好,没顺着巨浪的方向航行,结果侧翻倾覆了——操控性好不好,平时或许看不出来,关键时刻就要命了,这是海船一项非常重要的指标。
“风下之地海盗多么?”邵观诚问道。
“听闻很多。”赵宗诲说道:“殿下若想知晓,可遣人至广州问问,他们那边更了解。”
邵观诚点了点头。
平海军的主要驻泊地都在北方,对南边确实不了解,赵宗诲不知道是正常的,事实上广州那边估计也不是很清楚,对外界两眼一抹黑,毕竟你的船只没有经常来往那片海域。
有些东西,光靠看游记之类的书籍是没用的,你得实地考察。
“海上风波险恶,能活下来一部分人,已经很不容易了。”邵观诚叹道:“希望他们能尽快购置到船只归国吧。对了,他们哪来的钱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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