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华贵的西洋挂钟摆放在南城商会会长办公室的正中央,滴滴答答的钟摆声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袅袅升起的水雾氤氲了青年精致戾气的眉眼,清茶的香气四溢,入口微涩,余韵细腻绵长。
年近半百的商会会长富态得像个弥勒佛,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的皱纹扇形延展,整张脸都写满了慈祥纯良。
乳白的骨瓷茶杯晶莹剔透,杯壁光滑冰凉,没有多余的雕刻花纹,彰显出天然纯净的美。
冷白的手指随意的摩挲着杯壁,乳白瓷的衬托下,手指肌肤的颜色毫不逊色,反而更胜一筹。
温重脸都快笑得僵硬了,都没有等到少帅的下文,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态现下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凝重气氛的渲染和少帅不怒自威的气势压迫之下,招架不住的温重率先吭了声。
“这是茶园新到的茶叶,少帅觉得怎么样?”
温重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液,忐忑不安的盯着眼前骨瓷杯里未动分毫的茶水。
这个话题起的避重就轻,完全不提两人心知肚明的事,摆明了温重赖着不承认的决心。
他咬紧牙关,感觉对面那个青年的气势更加渗人了,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畏惧感。
他不能认!
内心深处唯一的念头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心理承受能力。
纵横南城商界二十多年,今日被一个青年压制的死死的,温重心里不可谓是不服气的,但他也更清楚青年的手段。
作为土生土长的南城人,他几乎亲眼见证了青年是如何用雷霆手段占据南城的,他不是乳臭未干的狼崽子,而是嗜血残忍的活阎王,所过之处,鲜血淋漓。
因为无比清楚,所以才心生畏惧,不敢与之正面对上。
那批货,他还是冲动了。
本以为这两父子之间不至于闹得这么僵硬,现在看来,是他考虑欠妥,才造就今日局面。
心里把这件事想了个门清,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但面上,温重仍在油盐不进的装傻,等着沈容湛接他的话茬儿。
随着对面那人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温重的额角都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煎熬的像是头顶悬了把刀,不知道何时会落下来。
“我听说,温三小姐去了南城女子中学任教……”低沉华丽的嗓音不紧不慢的响起,散漫的腔调,似是不经意提起。
讨好的话题被堂而皇之的忽略,温重也没敢置喙,只是在听到“温三小姐”时,心脏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他如丧考批的垂下嘴角,心里一片悲凉。
他就知道,上次说什么借她女儿办点事都是假的,对方果然还是要对他女儿下手。
真是可怜了绾玉,到头来还是逃不过少帅的迫害……
在沈容湛强势又恐怖的威压下,温重颤巍巍的道:“确有其事。”
“南城最近治安不太好,温三小姐独自出门在外,恐怕不太安全。”那人指尖停在杯口,若有所思的停顿了两秒,随后有商有量的含笑看着他,语气轻飘飘的建议:“为了保证温三小姐的安全,就让薛副官去当三小姐的保镖怎么样?”
温重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了。
他很想反驳这人的睁眼说瞎话,南城的治安一向很好,尤其是军纪严明的沈容湛部下占据此处后,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平安喜乐之地。
盘踞南城的地头蛇说此地不安全,就算此地真的安全,但对于他女儿来说,都是不安全的。
温重擦汗的动作更加频繁,他嘴唇翕动了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那就劳烦薛副官了。”
薛文超身板挺得笔直,闻言只是对温重行了个军礼,其他什么动作都没有,公事公办的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根本莫得感情。
看着薛文超不近人情的冷酷脸,温重的心都凉了半截。
年轻俊美的少帅抬眼看向挂钟的表盘,时刻停在四点十一分。
他整理了下袖口,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沈某就不打扰温会长了。”
温重客客气气的挽留:“少帅能来商会,是温某的福气。时候确实不早了,少帅不如留下来尝尝拙荆的手艺?”
那人眉眼漾开散漫的笑意,低眸看过来时,桃花眼里似乎有星辰闪烁,矜贵风流入骨,俊美得宛如天神下凡。
“下次吧,家里人还等着。”
说罢,青年留给他一个颀长挺拔的背影。
温重看着沈容湛离开的方向,用力掐了掐手心,才克制住内心情绪的翻涌。
*
通体漆黑的轿车在少帅府门前停下,不等薛文超下车给少帅开门,一道窈窕的身形就小碎步从府内冲了出来,先一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闭目养神的少帅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女人讨好又灿烂的笑脸。
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
“你是上赶着找死吗?”
眸光冰冷,没有丝毫的温度,和不久前那个说起“家里人”三个人字时温柔愉悦的人判若两人。
站在一旁等候的薛文超额角青筋鼓了鼓,少帅真不辜负外界人对他喜怒难辨的评价。
席宁唇角的笑容未变,就像是没看见沈容湛杀气十足的表情一样,态度自然的接话:“我是上赶着接你回家吃饭。”
沈容湛弯腰下车,无视花言巧语的席宁,径直进了少帅府。
席宁拍拍脸颊,试图把脸上的笑容调整的更加自然些,待表情不那么僵硬后,才小跑着追上沈容湛的脚步。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沈容湛身边,隔着一步的距离,喋喋不休的嘀咕着。
“我今天特地让厨房做了几道你喜欢的菜,待会儿一起用餐好不好?”
“一开始我是想自己做的,但府上师傅的手艺实在太好了,我怕你吃不习惯我做的粗茶淡饭,所以就没有亲自下厨。”
“但你也别失望,我今天在厨房学了一天,也做了一道的,就混在晚饭里,这是我做的最成功的,师傅们都夸好吃呢,你待会儿都不一定尝的出来!”
沈容湛在书房门前停下步伐,他低垂着睫羽,居高临下的睨着兴致勃勃的席宁。
他生得一双深情目,含情眼,笑起来潋滟生辉,不笑的时候就透着几分凉薄淡漠,眉眼间的戾气就更加浓重,低着眼瞧人时,无端的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席宁被他看得没了声,紧张的抓住了腰间的旗袍布料,光滑的丝绸布料被捏出几道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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