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着,美月像是调侃打趣我那样说道:“不过我们芽衣是真的变化很大呀,果然是因为也当妈妈了吗?”
美月这么说着,像是怀念起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样,伸手将自己耳前的发丝弄到后面去,用柔和的声音说道:“你以前的脾气真的是很不好呢,性格压抑又不爱和其他人说话。我总是忍不住想,你以后该怎么办呢?就你这样的性格,还有哪个好人家会要你?”
美月叹了口气,说道:“你已经慢慢长大啦,长大到我都已经没办法抱起你了。我也越来越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操心你多少年。你也不要总是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一会儿说我在她的眼里一直是小孩子,一会儿说我不要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美月这种看似前后矛盾,对于父母们而言却又都深有体会的话让我不由得张了张嘴,气息不稳地喘了一口气。
看见我张嘴像是要说什么,美月又摇了摇头,说:“好啦好啦,知道你不爱听这个,那说点别的行了吧?”
“你啊也不要总是听到自己不想听的东西就发脾气,我是你的妈妈,还能害你不成?”美月这么说着,有些亲昵地伸手拍了一下我的额头。
“你还记得以前你还在家时最喜欢来找你玩的若一郎么?哎呀呀,那小子现在也真是出息了,听说考上了东京里的学校呢。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找你呢,总是问我:『美月阿姨,芽衣姐回来了没有呀?』,哈哈,真的是个很粘你的孩子呢。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他也一定会很高兴吧。”
在芽衣的记忆里有出现这个叫做若一郎的孩子,他比芽衣要小,性格有点骄纵,但很喜欢芽衣,总是会来找芽衣玩。
美月依旧在说着,夕阳笼罩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我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我垂着眼望着墙角的那片黑色阴影在越发扩大,嘴里泛起一阵苦涩,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我长久的沉默使得美月用带着责怪的眼神看着我,说道:“怎么还是这么不爱说话?”
美月的视线飘向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有些感慨地说道:“不过就像是若一郎一样,你也确实已经长大了很多,是大女孩啦。你变化大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但没办法,也许做父母的就是要这样看着熟悉的小孩的背影渐渐远去,随后又慢慢变得陌生起来吧。”
美月笑着抓住了我的手,我顺着她的视线看着我们的手重叠在一起——虽然我的手已经因为干活变得很粗糙,可美月的手比我还要更加粗糙,这或许代表着她所经历过的苦难远远比我多得多吧。
美月闭着眼,像是很幸福那样笑着说道:“但没事的,我是芽衣的妈妈嘛。不管分离多久,不管距离有多远,哪怕相隔在世界的两端也好。”
美月看着我们交握的手,心满意足地说道:“我们的心也是连在一起的。”
无论分离多久,不管距离多远,哪怕相隔在世界的两端也好,这具芽衣的身体也是美月怀胎十月所生下的,她们的血脉是相连的,那份思念着彼此的心也是连在一起的。
这一次我沉默了很久很久,看着美月带着皱纹的脸上挂着的笑,我紧紧地抿着嘴,几乎将嘴拉成了一条直线,我继续用那种轻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声音说道。
“...已经够了吧?”
在寂静的、被夕阳染红的街道里,连鸟鸣声与远处孩童玩闹的欢笑声都像是被抹去了那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与此同时,我的声音也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那样令人感到刺耳。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不要再这样了。”
美月茫然地眨了眨眼,像是搞不懂我在说什么那样,继续笑着说道:“哎呀,你这孩子又闹脾气了吗?真是的,都说你已经是大人了——”
“既然已经认出我并不是芽衣了,就不要再这样欺骗自己了。”我没有再心软,而是直白到残忍地说出了事实。
美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望着我,努力扯着僵硬的脸想要继续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她说:“你在说什么呀?芽衣?”
芽衣,芽衣,芽衣。
她的孩子呀,她最重要的孩子。
明明是这么喊着,但她的声音却在抖,望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像是溺水之人抱着最后一根浮木那样,像是在向我求救,让我不要再说下去了。
“......”
“......”
“.......”
我沉默着,漫长得令人感到无法呼吸的寂静在我们的身边扩散,我们站立着而组成的这一片小小的空间里的空气像是都被抽走了那样,我望着墙角那片黑色阴影已经扩散到将树底下的花朵都给吞没了,与此同时,我的心也在这一刻沉到了底端。
我用平静且带着悲伤的眼神注视着她,说道:“我,并不是芽衣哦?”
再怎么自欺欺人也好,真正的芽衣也已经回不来了。
美月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睁大了眼,像是感到了无法呼吸那样用力地喘了几口气,如同挣扎的鱼那样,身体激烈地起伏了几下。
“芽衣,芽衣,我的孩子。”美月的脸变得极为狰狞,她向我扑来,情绪激动地大喊道:“你不是芽衣!你不是芽衣!我的孩子才不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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