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皇帝的旨意便迅速下颁至各府。
右丞相郭智荣德行有亏,按律被罚没三年俸禄,并居家反省一个月,不必上朝参与议政。
太医院吴院正教女无方、助纣为虐,按律罚没一年的俸禄。
大皇子和二皇子则是受到了禁足三个月的惩罚,连带着贺贵妃与郑皇后也被皇帝派人训斥,在前朝后宫都闹了个颜面尽失。
元丰帝还特意将乖巧听话的三皇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他处理朝政以及帝王心术,一副要将三皇子培养成储君的架势,显然是对另外两位皇子非常失望。
朝廷的局势因此经历了一番动荡与变化,夺嫡之争也变得更加激烈和难以捉摸。
除此之外,皇帝还派出北镇抚司的官兵强行镇压京城的流言,力图将定北侯府受皇室与权贵迫害的相关传闻尽快消弭。
宋曦对此并不意外,皇帝的态度摆明就不想深究和调查,轻微的惩处也不过是为了糊弄朝臣与百姓,将陷害忠良的事情就此翻篇才是他最迫切的想法。
至于定北侯府所受的委屈,皇帝恐怕只会拍手称快吧?宋家没能断子绝孙、家破人亡,最失望的不正是高坐庙堂的武氏皇族吗?
当然,无论皇家如何忌惮手握重兵的定北侯府,表面上的安抚与慰问却是必不可少的流程。
正院内,满脸疏离客气的宋曦看着眼前皇帝特派的慰问使者,内心只觉得讽刺至极。
“刘公公登门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御前大太监刘胜呷了一口热茶,笑眯眯地说道:“圣上得知宋公子即将成亲,专程派咱家给你送一份贺礼,顺便问问宋公子有没有入朝为官的意愿,圣上可以酌情为你安排。”
虽说吴姨娘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但元丰帝并不承认她是受皇室指使,惩处郭丞相等相关人员用的也是别的借口,这安抚宋家的赏赐自然也不会用补偿或道歉的名头,而是以祝贺亲事的名义进行赠送。
“承蒙圣上厚爱,宋某不胜惶恐。可我既无功名、也无才能,强行为官不过是拖累同僚,不如安心宅家打理好府中庶务,还能给父母长辈减轻些负担。
这些年闲云野鹤的日子我已经过惯,来年还得忙着筹备亲事,着实没有那入朝为官的宏愿,只能劳烦刘公公代我辞谢圣上的美意了。”
宋曦心知,赐官不过是皇帝迫于时局的补偿和试探,若是他真的欣然接受下来,皇帝必然又会对侯府生出不满,左右也不可能给他正经的差事,倒不如直接婉拒赐官,让皇帝误以为他不求上进、庸碌无才,反而能让侯府得到真正的安宁。
刘胜一听果然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面上却佯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宋公子此言差矣!既是要成家立室,更得寻摸个妥善的差事来养家糊口,否则将来妻儿抱怨、父母失望,岂不是又要闹个家宅不宁?”
这是想嘲讽宋家被妾室算计得鸡飞狗跳?还是想打听定北侯府的产业和家底?
宋曦懒得理会这个惺惺作态的阉人,当即便冷下声音开口送客。
“时间不早了,我一会儿还得打理家中的杂务,今日有劳刘公公辛苦奔波,改日再请您吃顿便饭。”
刘胜误以为自己踩中了宋曦的痛脚,狭长的双眸不禁划过一抹鄙夷,站起身整理好衣摆,他便得意从容地告辞回宫。
一见到烦人的苍蝇离开,俞雅岚便从内室款款步出,担忧地告知宋曦刚刚得到的消息。
“负责监视郭家的暗卫禀报,郭丞相与吴院正已经商量好解救吴雪珍的办法,打算让那母子三人假死脱身,然后再以珍姨娘的身份纳入丞相府。”
宋曦闻言冷笑了两声,道:“没想到他对吴雪珍还挺情深义重?我倒要看看这对狗男女能不能天长地久,郭智荣的发妻和老娘都不是善茬,吴雪珍在侯府过了这么久的逍遥日子,也该让她尝尝妻妾相斗的滋味了!咱们等着看好戏便是。”
侯府的内患已经彻底肃清,接下来的要务唯有筹建私兵营地。
宋曦拉着俞雅岚的柔荑,面带不舍地说道:“过两日,你和煊弟便先行返回咸平,待到我处理好家中的琐事,便想个办法带祖母和娘亲去咸平与你团聚。”
俞雅岚蹙着眉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宋曦的建议。
“京城的形势诡谲多变,我怎能抛下你独自逃离?万一又出现什么突然的变故,我们在这儿也能与你共度难关。”
宋曦动容地吻了吻女子的额头,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侯府的危机已经全部过去,眼下暂时不会再生出其他波澜,就算偶尔有些小打小闹,我也有足够的准备去应对和处理。你和煊弟先回去整顿好家业,免得他们恼羞成怒将主意打到俞家的产业上。”
俞雅岚依恋地蹭了蹭男人的胸膛,盈盈的水眸中满是不愿分离的愁绪。
“皇帝会不会阻挠你的行动?伯母和老夫人真的能顺利离开京城吗?”
宋曦轻轻地抚着她如瀑的长发,语气带着几分坚定和温柔,“若能光明正大地离开固然最好,就算不能,我也有办法将她们秘密送去咸平,京城已是四面楚歌的虎狼之地,人人都等着撕碎侯府然后分一杯羹,两位长辈不能再滞留于此,送回祖地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俞雅岚点点头深表赞同,内心也明白了未婚夫的打算和用意。
筹建私兵营地的事情刻不容缓,她如果早些回咸平部署和打点,也能更快地为宋俞两家留下一条全身而退的后路。
“那我和鸿煊后日便启程回乡,你这边若有什么突发状况,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千万不能自己面对和硬抗。”
宋曦含笑着连连答应,宠溺的眸光看得俞雅岚面泛红霞。
即将分别的恋人紧紧地拥抱着彼此,似是想牢牢地记住对方的体温。
短暂的别离是为了更好地团聚,辛苦的忙碌是为了美满的未来,一切苦难和煎熬终将会成为过去。
这一刻,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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