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巴巴的小少年被我问得一抖, 手心全是冷汗。
——父亲披着衣服坐在窗下遥看中也给樱树除草的侧影从记忆中浮现出来:“不是所有小孩子都能像吹雪一样拥有爸爸妈妈和家人之间的爱,所以啊,面对匮乏的人能伸手帮一把总是好的。我们能在横滨好好生活, 不回馈这座城市可不行。”
我叹了口气,张开手将抖得像片叶子的孩子揽进怀里抱紧:“对不起呀,是成年人的失职才会迫使你做出有违自己意愿的选择。”
“不过……不论你想做什么, 我希望那是在一个安全的、温饱的环境中做出的计划。极端条件会限制你的眼界,得到的结果往往也,对你而言不够公平。”
少年整个人绷紧到极致, 一直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可怕场景,不由缓慢放松下来。
不管他一路上算计着想要做什么, 只要还没有动手, 只要理智还能控制行为,或者说,只要在事情滑向不可挽回的境地之前,甚至是已经出现了糟糕的结果之后……只要这孩子打从内心深处还仰望着头顶的天空, 我都能从自身立场上给予原谅与帮助。
我不能替别人说“我原谅你”, 单只自我角度而言, 我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当然了, 该他承担的责任,想要逃避也是不可以的。孩子犯错,问题多半出在家长身上,像这样无辜失去依凭之所的,那就是政府出的错。
简而言之,异能特务科的锅。
被我抱进怀里拍拍的小少年几乎灵魂出窍, 深一脚浅一脚无知无觉一拉就走。消息提示再次出现, 打开手机一看, 是太宰治发来的信息。
“唔……这样么……”
看完之后我将手机再次塞回口袋深处,替少年整了下头发:“这样,我保证不把你随便送出去。先跟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吃些东西再治疗伤口,然后你想做什么,那是你自己的路。”
可怜的小东西,神经紧张不是一天两天,稍微吓一吓就喵喵叫着拼命想要钻到妈妈肚皮下面。眼下他对我的信任值大约达到了百分之六七十的样子,忌惮又向往,恐惧又服从,目光从一开始的轻视变成如今不自觉的示弱,就算有异能力轻易也不敢对我使用。
异能力这种东西啊,就像手里的武器一样,很多人就算拎着菜刀出门也不会随便用它砍人。或者说,以正常人的脑回路去思考,看到菜刀想到的第一件事绝对不是“用它砍死几个邻居”。当你想不到这种功能时,这种实际上的用途对你而言就相当于不存在。
当这个孩子不打算,不敢,或是不愿对我使用异能力,那么对我而言他其实就只是个普通人,然后被我拉到熟悉的领域用丰富经验吓成一只小鹌鹑。
他跟着我又走了一段路,直到彻底走出擂钵街范围,我叫来了一辆出租车。
车费贵得要死,还好可以算在公务花销里由委托人报销。我可不敢保证再往前走会不会发生什么其他意外状况刺激到这小子让他的想法再次发生转变,已经捞进碗里的工作成果怎么能放任其跑掉呢?当然不可能啦!
幸好与谢野医生和乱步先生的组合已经回到侦探社,我带着小少年推门走进办公室时就看见谷崎润一郎坐在座位上抱着手绢大哭,直美坐在旁边笑话他。
“啊……恭喜通过入社测试,润一郎。还有,再哭就要吓到这位小朋友了哦!”
润一郎抽抽噎噎从手绢缝里小声冒出几声“愤慨”:“吹雪姐!连你也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我也是临时才反应过来,又没人提前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你,如果提前告诉你,应该算是作弊吧……会被社长训的,不要!”
一边大力“欺负”后辈,一边把我带回来的少年推到晶子面前:“检查下身体状况,然后我带他下去吃点东西。谁有旧衣服能先支援几件吗?”
“哦?运气不错嘛,我们要找的那个不但跑了,还反咬了谷崎一口,乱步先生说不去管他比较好。”
她站起来着手替这瑟瑟发抖的小东西初步检查,我边看边叹气:“是啊,当法律无能、无法、无力为弱者主张权力时,暴力就应运而生。而我们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假装没看见这出复仇的悲剧。”
我知道放纵他人使用暴力是种错误,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想改。我没有能力替他们讨回公道,我没有理由阻止他们用自己的手去夺取公道。
那是坂口眼镜子该去头疼的问题,不是我。
谷崎润一郎哭唧唧的表示他有件已经穿不下的衬衣可以贡献出来,虽然被另一只幼崽咬伤了手,却并没有迁怒到皮毛纹路相似的其他幼崽身上,大约这也是他最终能够通过测试坐在这里的原因。直美笑嘻嘻的跑回去拿旧衣,晶子完成基础检查冲治疗室扬了下头:“这边来,抽血化验,你怕不怕?”
少年看了我一眼,摇头:“不怕。”
嘴里说着不怕,手上忍不住攥紧我的袖子。
于是晶子就把我们两个一块带进治疗室,一人抽了一管血。
“你也该做个常规体检了,算是员工福利。上次做这个你还没来呢,正好这回一块补上。”她将试管封存放入冰箱打算等下送去专门的实验室,想想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尝鲜劵塞给少年:“甜品店的试吃劵,算我请你吃点东西,乖小孩应该得到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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