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城中又到了一年*绚烂之时,春雨绵绵而下,一袭深蓝色圆领长袍的叶智英撑着油纸伞踏进了七修坊,从侧门走入自己家中。
侧门边上住着的还是柳贞,叶智英的脚步在那紧闭的房门前稍稍一顿,随即毫不犹豫地往正厅而去。走过中间的月洞门,他自院中的青石板上跨入台阶,那里已经等着两男一女三个人。
“三弟妹,青羽休息得如何?”叶智英先向那女子微微一笑。
赵翠心原本满是期待焦急的神色立即就转为了得意,她抬手扶了扶发上的金簪,柔柔婉婉地说:“我们羽儿可辛苦了,她最近连饭都不吃,尽吃辟谷丹,说是要净五谷。今日她除了魔魇回来,又捧着玉简在读书,一刻也不肯休息。”
“勤勉些自然好,我们叶家的希望就寄托在她身上了。”叶智英点点头,“三弟妹,你是青羽的生母,还是回去好好照料她吧,莫要让她累着。”
赵翠心听了这话就满脸堆笑,挽着披帛连行礼也忘了,一转身便往侧边回廊走去,连连道:“正是正是,我还是照顾青羽要紧。这孩子资质突出,但年纪毕竟还小,怎么离得了我这个母亲?”
站在台阶上的一个中年男子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等她走远了便向叶智英行礼告罪道:“家主,是愚弟没有管教好,叫这婆娘得意忘形,不知礼数。”
叶智英拍拍他的肩膀,叹口气步入正厅。
三人分主次坐下,分别是叶家老大叶智英,老二叶智明,老三叶智永。
“三弟,弟妹是凡人,春秋不长,你让着她些又何妨?”叶智明三十许的容貌,眉毛很浓,手上转着两颗铁球,一副愁苦满面的样子。
他一向都是这样,叶智英也不管他,只是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说:“这次龙门会,只要青羽能够通过,分到观澜峰的机会大约有六成。”
叶智永大喜,连忙满口地道谢。
“青羽又不止是你的女儿,她是我叶家的希望,家族供养她自然是有道理的,哪里用你道谢?”叶智英皱眉不喜,语气加重。
从家族决定全力支持叶青羽修炼开始,她的成就便不再只属于她个人。她身上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前途,叶智永这一代女道谢,岂不是要把叶青羽同叶家摘开,用一句轻飘飘的道谢免去她的责任?
叶智英生来多疑,看向叶智永的目光就有了几分不善。
“丢了传家宝,只为换这么一次还不知道成不成的机会,喜从哪里来?”叶智明更加是毫不客气,苦着脸冷哼几声,又闭目转他的铁球。
叶智永连忙赔笑,向两位兄长好一顿告饶。
距叶青篱进入搜妖塔,已经是一年,昆仑二十年一度的龙门会将要召开,那些依附于昆仑的各大属城里头,自然也是暗涌不断。昆仑收徒严格,除了资质之外,最大的依据是家世。
只有家世清白,在昆仑各属城中生活过五代以上,并且祖上有人参加过拒北守城战的人,才能参加龙门会。这样做,也是为了最大限度保证门下弟子的忠诚和凝聚力。
龙门会开得风云涌动,这一切却都跟隐藏在长生渡中的叶青篱无关,也跟幽居在药谷中的齐宗明和莫雪无关。
“也不知道,叶师妹在搜妖塔中可还安好?”趁着罗珏不在,莫雪打湿了帕子又拧干,为齐宗明擦汗。
齐宗明在松木小院中练武,他的灵力在月前终于突破五层,进入到了第六层。罗珏依然是每日都将他的灵力封住六个时辰,然后让他修炼一套近乎扭曲人体极限的动作,在各种有形无形的压力下,齐宗明的灵力终于如猛虎出兕,破了豁口,勇猛精进——这对齐宗明和莫雪而言,简直可称奇迹。
“雪儿,你再这样对我好,罗师兄又要生气了。”齐宗明一把捉住莫雪的手,低声说道。
莫雪抽开手,微垂着头,脸上羞红。她已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幽谷寂寞,养出了她一身袅娜甜美的气质。
齐宗明早就不再挑水,他如今一个人做着三分杂役,而莫雪每日的任务却是练字绘画。罗珏的命令惯来就没头没脑,他从来都不会解释什么,但齐宗明和莫雪经过这两年已经很清楚:罗师兄交代的事情,若是不做好,后果将非常严重。
“叶师妹她……”说着话,齐宗明叹息,“搜妖塔那样的地方,要么是进去了出不来,出来的便全都是门派精英,前途无量。”然后他便振奋起来,又笑道:“叶师妹性子谨慎,定能平安归来。等她回来以后,说不得我们还需要仰仗她。”
莫雪掩嘴轻笑,微嗔道:“你这个人,我还不知道么?叫你去仰仗别人,你可不愿意。”她睫毛眨动,掩下心中黯然。同在药谷为杂役的三个人中,她的资质不是最差,但修为却始终停留在练气第四层,已经是最低了。
被人念叨着,以为是九死一生的叶青篱,现在其实安全得很。
她从上次进入长生渡,就再没出来过。那头狼王给了她天大的惊喜,在狼王心脏中,藏着一颗天元珠,直接就解决了她进入搜妖塔要面对的最大难题。在反复确认那颗鸽蛋大小的珠子确实是天元珠以后,叶青篱就把它装到了事先准备好的玉盒中。她打定主意,再不主动去找天元珠,有这一颗,能交差就行。
除此之外,她要做的,就是寻找到医治返元抽髓丹需要的几味灵药,以及进入中央炼化台,扔下玉莲花。最后,再找到外向传送阵,她就可以离开搜妖塔。
这一年里头,叶青篱果然在千液湖边栽满了灯笼果树。这些灯笼树的年份过了千年以后,全都是十年开花结果一次,绕是如此,千液湖上还是每日都飘满了雪白花瓣。花香芬芳沁凉,隐约在瀑布溅起的水雾当中,如诗如画。
叶青篱一个猛子从湖水中扎出,抹去眼睛上的水花,翘了翘嘴唇道:“鲁云,你又偷酒喝!”
踏云兽的体型没怎么变动,依然是毛发雪白,鼻尖一点通红。这个时候它鼻尖的红晕仿佛扩大了,墨黑滚圆的眼睛湿漉漉的,四爪踏动间摇摇晃晃,分明是醉酒模样。
一听叶青篱嗔怪,它就扭过身子,拿屁股对着它的人类伙伴。
咕噜噜,一个空酒坛从它腿下滚出,没几下又撞到一棵灯笼树上,反弹着颤动了几下,才静止在厚厚的枯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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