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桌上摆满了珍馐菜肴,王熙凤只用了一小碗碧粳米饭就放下了筷子。
小丫头服侍她漱口,平儿递上一盏茶。
王熙凤用帕子按按嘴角,“尤三姐做什么呢?”
平儿道:“早上去老太太那里请安用过饭后,她和四姑娘去了林姑娘的屋子里坐了坐。没坐多久她就和四姑娘回去了,过了一会子林姑娘又去了四姑娘房里。”
王熙凤笑道:“这位尤三姑娘好本事,比她姐姐强多啦!林妹妹清高孤傲,一般人可入不了她的眼。”
“大约是合林姑娘眼缘。”
王熙凤慢悠悠地喝茶消食,平儿瞄了一眼螺钿柜子,柜上嵌着的蚌壳泛着珠光。
昨天下午隔壁府的珍大奶奶送来许多礼物,算是给王熙凤赔罪,东西就收在那个柜里。
“奶奶,珍大奶奶已经道歉了,咱们是不是……”
王熙凤白了她一眼,“你是她的丫头还是我的丫头?她昨天咒我,以为送一点子东西就行了?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平儿笑着劝道:“我知道奶奶生气,我比奶奶更气呢!可是转念一想,您和珍大奶奶这么多年的交情,千万别因为这件事生了嫌隙。您大人有大量,珍大奶奶也道歉了,您就饶了她吧!”
王熙凤放下茶盏笑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好心。一会儿你跑一趟,去安抚安抚那位尤三姑娘。”
平儿笑着答应了,“是,奶奶。”
平儿伺候王熙凤睡午觉,她吩咐小丫头在旁边守着,自己去了惜春的住处。
尤三姐没睡午觉,她现在有点亢奋,满脑子里都是钱钱钱。
平儿的到来打断了她的发财梦,伺候她的小丫头介绍道:“尤三姑娘,这位是二奶奶身边的平儿姑娘。”
尤三姐连忙起身招呼。尤氏曾跟她说过,贾府里的丫鬟那么多,但能被称呼一声姑娘的丫头只有寥寥数人,这样的丫鬟比某些主子还得脸。
“原来是平儿姐姐,快请坐。”
平儿笑道:“姑娘第一次来家里做客,我们奶奶打发我过来,看看姑娘住的是否舒心,下人们伺候的周不周到。”
尤三姐心中腹诽,你们这有点虚伪了吧!我那床潮乎乎的被褥难道不是你们送来的?我家世再差也是府上的客人,我就不信没有你主子的暗示,下人敢送这样的被褥过来。
尤三姐冲平儿假笑,“琏二奶奶太客气了呢!我一切都好,不劳挂心!”
平儿低头抿嘴一笑,看来尤三姑娘很有些怨气呢!
她在屋里转了几圈,一会儿说花瓶里的鲜花蔫了,吩咐小丫鬟去换新的;一会儿又说某件摆设不好,和屋子里的家具不配;一会儿又说屋子的熏香不好,命人换了新的来。
尤三姐任由平儿折腾,最后不仅把被褥换了,连摆设茶叶胭脂等物也调高了一个档次。
“叨扰了姑娘半日,我也该回去了。姑娘这边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派人跟我说,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尤三姐笑着向她道谢,“多谢你费心,回去替我向你家奶奶问好。”
平儿笑着点点头离开了,尤三姐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窗边,捧着惜春送她的图谱看。
微风习习,花香袭人,尤三姐心想,荣国府奢华舒适比自己家强千倍百倍,可尤三姐更喜欢自己家那个灰突突的小破院子。
自己才在荣国府住了一晚就感受到了捧高踩低,人情冷暖,一直住在这里岂不是要憋屈死。
尤三姐长出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住几天,她宁可回去挨尤老娘的骂,也不想在这里和那些人虚伪地客套。
“谁惹我们尤三姑娘了?怎么坐在这里唉声叹气的?”
尤三姐抬头一看,尤氏就站在窗前冲她点头微笑。
“大姐!”尤三姐惊喜地说道,“大姐快进来!”
尤氏一进屋就拉住尤三姐的手,“有没有人为难你?吃的喝的有没有缺?”
尤三姐怕她担心,把被褥的事给隐去了。“没有没有,姐姐别乱操心。我吃得好睡得好,惜春妹妹也很照顾我。”
尤氏松了口气,“那就好。”
“大姐,正好你来了,我有事要跟你说呢!”
尤三姐拉着尤氏坐下,跟她商量起荷包铺子的事。
“咱们的铺子太普通了,荷包样子虽然是新的,但那条街上有好几家大铺子,人家的花样子更新,品类也更多。我昨天突然想到,咱们铺子很该有一些自己的特色。比如蔡姑娘绣的双面三异绣,她绣的猫猫狗狗最有灵气,以后只管让她绣猫狗,别的一概不绣。”
尤氏不太赞同,“猫狗没有吉祥寓意,这个不好卖吧?还是蝙蝠,石榴,葡萄等等比较好。”
“有吉祥寓意的花样到处都是,不差我们一家。我们只绣猫狗当然还得搭配着故事卖。一个家境贫寒温柔娇羞的少女,为了赚钱给父亲治病,不得不鼓起勇气把绣品拿出来卖。因为她最爱猫狗,所以猫狗图绣的最好。咱们卖的不单单是绣件,卖的是故事。”
尤氏点点头,觉得三妹说的话似乎有点道理。
尤三姐是个务实的人,她知道自己没有浪漫情怀。“故事还得请人润色润色,我不是说书先生,说出来的故事干巴巴的,没有趣味,不够吸引人。大姐可以请外面写话本的相公来编故事,但故事只能是关于孝道的,千万不能沾了暧昧情丝,那样就不入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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