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娃是个擅于钻营之辈。
趁夜,他挨家挨户敲邻居的门,就问一个问题。
“想不想要搪瓷盆?比搪瓷店便宜五文钱卖给你们,怎么样?搪瓷盆就在东市西市,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小一点的卖二百二十文一个,大的卖三百二十文一个。无论大小,你们从我这里买,每个便宜五文钱,童叟无欺!”
“李二娃,你莫要哄人。你手里头有货吗?”
李二娃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忽悠这片的街坊邻居他是手到擒来,轻车驾熟。
都是一些老实本分,靠着给人帮工赚钱的人。
唯有他,是给人帮闲,懂市场,懂营生。这就是他的优势。
更大的优势是,他婆娘节俭,手里头攒了一笔钱,够他贴钱进货。
他笃定道:“我现在是没货,但是明天我手里头就有货。你们要是信得过我二娃,今儿交十文钱定金,明儿我把搪瓷盆给你们带回来。
先说好了,钱落定之后,可不能反悔。这会你答应我要买搪瓷盆,明儿我把搪瓷盆带回来你又不要,那可不行。落定的事情,就必须做到。十文钱就是个诚意!”
“二娃,你真能便宜五文钱?”
“那是当然!我外面认识大帮人,还有那么多老板。不就是搪瓷盆,我保证给便宜五文钱给你们弄来。记住,这事就咱们周围街坊邻居知道,可别传出去了。万一人人都找上门来,我可吃不消。”
“是是是,这种好事肯定要悄咪咪的。那我先交十文钱,明儿你给我拿个大一点的搪瓷盆回来。”
“我给你登记。”
李二娃帮闲这几年略微认识几个字。只见他先是写了个王,然后写了个大。
有了第一家,就有第二家。
杂居院落,家家户户有点什么事,转眼整个坊市都知道了。
串了东家串李家。一晚上李二娃一共登记了十八个搪瓷脸盆,大小一半一半。
待到次日,天还没亮,坊市还没开门他就爬了起来。
柳氏被他吵醒,“鸡都没叫,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李二娃很是兴奋。
别看他昨晚上没怎么睡,这会精神却好得很。
他抱起柳氏猛地亲了口,把柳氏闹得直接将他踹下床。
“你等着,今晚上我给你带钱回来。你赶紧把钱给我,我得趁早去,去晚了就怕出意外。”
“你是怕有人反悔不买了吧。”
“嘿嘿!”李二娃也没否认,“我得去亲眼看看搪瓷盆,这东西真要这么好,咱们可以长期做。”
柳氏不懂,“怎么长期做?街坊邻居都买了,你还能卖给谁?”
“所以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街坊邻居买了,就不许其他坊市的人买吗?京城外面那些村镇县城里面的人,难道就不需要了吗?”
“你要做货郎?”柳氏顿时急了。
所谓货郎,就是挑着货,走街串巷,走乡串村。辛苦不说,万一遇到危险,比如打劫的,比如地头蛇买了货不给钱,那损失可就惨重了。
货郎这买卖,他们是城市小居民,当然不乐意干。
也只有那些没家底的,光棍一条,或是被逼的没法子的,愿意走街串巷做货郎。
“我当然不会做货郎。”李二娃一直自诩靠脑子吃饭,看不起靠体力吃饭的人。
他就像做个中间商赚差价,倒买倒卖。这种生意才适合他。
货郎,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不做货郎就好。”柳氏松口气,下了床去了米缸子嘻嘻索索半天,终于拿出一包银子。
攒了两年的钱,一共攒了十几年,再攒一段时间就能攒到二十两。
李二娃一口气将所有的钱都拿走,她怪舍不得。
“真的能赚钱?要是不成的话,你可要把钱拿回来,千万不能糟蹋了。咱们买房子的钱,可都指望这些。”
“你放一百个心,我误不了事。今晚上,我不仅把本钱给你带回来,我还要带赚的钱回来。”
穿戴整齐,将钱往怀里一揣,李二娃悄悄出了门,尽量不惊动街坊邻居。
坊市离着开门还有一会,他直接翻墙出去。
等赶到东市的时候,正是时候。
他就守在搪瓷店门口,店铺还没开门,他是第一个来的。他就对着那招牌,比划上面的字。
这字怎么这么难比划,搪瓷两字好复杂,学不会学不会。
咯咯咯……
大公鸡扯着嗓子朝太阳出来的方向引吭高歌,随之,东市就像是被按下启动键一样,从沉寂中活了过来。
门开了。
李二娃直接杵在门口,将开门的小厮唬了一跳。
“你你你,你一大早杵在门口做什么?”
“我买搪瓷,二十个,能便宜多少钱?三十个能便宜多少钱?”
小厮盯着李二娃看,似乎是在怀疑对方的购买力。
李二娃显然也看出了小厮眼中的疑问,拍拍胸口,“不哄你,我有钱。”
“掌柜的,掌柜的,有人买搪瓷!”
“来了,来了!”
掌柜的昨晚上就住在店铺后面,守着仓库里的货物盘点。今儿一大早起来,咦,生意上门了。
掌柜的见李二娃是第一个上门的客户,要的又多,就给他透了实话。
“二十个,一个能便宜十五文钱。上了三十个,一个能便宜二十文钱。你要是能一口气吃下一百个,还能再便宜一点点。昨天有个江南来的客商,一口气包圆了五百个,搞得我们紧急从西市调货过来,那优惠幅度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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