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显站在人圈子里面,虽然身上只穿着一件普通的圆领襕衫,看样子是从云氏高级管事身上扒下来的,稍微有些不合身,导致他圆滚滚的肚子显得很是突兀。
就算是这样,一向胆小懦弱的李显此时此刻竟然站的直直的,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看着皇后,将跪坐在地上的韦氏保护在身后。
武媚心头恼怒至极,不过此时此刻,在一众贵妇的围观下,她还是笑吟吟地对虞修容道:“虞氏,事情发生在你家,你以为如何?”
虞修容笑道:“年少而慕少艾,多好的一件事情啊,我现在可是有心无力了!”
武媚闻言怒视着虞修容道:“这是何意?”
笑容从虞修容脸上渐渐褪去,就听她用清冷的声音道:“妾身以为英王显与韦氏青梅竹马相互爱慕情浓之下越界的事情不值一提,唯一要说的就是不该点了草料堆。
这个要赔!”
对于在场的贵妇群,不论是武媚还是虞修容都不怎么在意,别看她们人多嘴杂,只要武媚下了封口令,就没人敢把今日的事情宣扬出去。
虞修容虽然很恼怒英王显在自家干出这种丑事,却不愿意看着英王显跟皇后在自家对峙起来,这样的后果更加的难以预料。
武媚轻描淡写的瞅了兀自强撑的英王显,她相信只要自己在等半炷香的功夫,英王显懦弱的本性就会显现,继而跪地求饶。
到时候,自己再如何惩罚韦氏,英王显都会吞下这颗苦果,不敢再作声。
想到这里武媚瞅着虞修容道:“既然英王显与韦氏情浓,那么,是谁把草料堆点着的?”
虞修容笑吟吟地接话道:“正是,正是,是哪个调皮鬼点燃了草料堆?”
说完话,虞修容的目光就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太平更是幸灾乐祸的在云鸾腿弯处踩了一脚,让原本假装啥都不知道的云鸾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最后噗通一声跪在武媚跟母亲面前。
武媚瞅着跪地的云鸾似笑非笑的正要说话,就听云鸾大声道:“火是太平点的。”
正在得意的太平陡然听到云鸾居然出卖了她,而不是好好的背锅,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张俏脸先是发白,然后就变的通红,不等武媚发问,就从身边的武宦官的腰上抽走了横刀,双手举着横刀就向云鸾劈砍过来。
云鸾大叫一声拔腿就跑,暴怒下的太平紧紧追赶,一逃一追的转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虞修容瞅着儿子被追杀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对皇后道:“都是小儿辈胡闹,说不得英王显也是深受其害,今日恰逢月圆之夜,臣妾特意给皇后准备了《月下舞》,何不一边观舞,一边饮酒,远胜生小儿辈的闲气。”
武媚笑吟吟地点头道:“夫人说的极是。”
随着内宅管事崔氏拍拍手,厅堂大门洞开,厅堂外的花砖地上已经有十几个身披纱衣的舞姬已经摆好了开始的姿势,随着乐师起乐,这些肤白胜雪的舞姬就轻甩衣袖翩翩起舞。
至于一直站在大堂上的英王显跟韦氏,已经被女官带下去了。
武媚端起酒杯跟虞修容遥遥的喝了一杯,算是谢过虞修容帮她遮掩皇家丑事。
虞修容也回敬一杯,只是喝完酒之后,就把目光落在了身披甲胄的春嬷嬷身上。
自从进了云氏,春嬷嬷就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为这样就能减少来自虞修容的关注,可惜,虞修容不想放过她。
虞修容借着劝酒的功夫来到武媚身边道:“她穿甲胄就是一种折磨,何必呢。”
武媚轻笑一声道:“是为她好,免得再被你打。”
虞修容叹息一声道:“故人日渐凋零,臣妾现在回想此事,只想发笑,不想发怒了。”
武媚转头对身后的春嬷嬷道:“听取清楚了,你战战兢兢的总以为人家会害你,现在该知晓了吧,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春嬷嬷连忙道:“君侯前几日还抚摸过奴婢的手。”
虞修容叹口气对武媚道:“您看看,怜惜弱小都怜惜处错来了,以后再看到她这等人受罪,就该落井下石才和她们的心意。”
春嬷嬷见虞修容面色不善,又缩回武媚身后去了。
武媚喝一口酒,瞅着院子里舞姬们婆娑的舞姿轻声道:“临别之前,你就没有别的话跟本宫说吗?说起来这么多年以来,本宫可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虞修容,现如今,就连亲生的女儿也不顾皇家颜面如同平常人家一般嫁给了你儿子,这样的情分就换不来你的一句真话吗?”
虞修容沉默片刻道:“从今往后,大唐朝堂上将看不到云氏身影,我辈不过是一个盘踞在长安的关中土着。”
武媚道:“你夫君决定退隐了?”
虞修容点点头道:“陛下要退隐,我夫君自觉是陛下宠臣,自然要同进退,免得为他人所辱。”
武媚摇头道:“谁人敢羞辱云氏?”
虞修容摇摇头,抬手指着满堂宾客,以及门外的歌舞场,低声吟唱道:“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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