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养心殿的官员不止和珅一人,还有兵部尚书伊勒图、侍读学士纪昀,内阁学士嵩贵三人。
和珅没有看到密折内容,因此并不知皇上所言议罪银是何意。
“朕倒是糊涂了。”
乾隆将新任四川提督兼办旗员游击事领队大臣贾佳世凯的密折递给和珅,又示意伊勒图、纪昀同嵩贵都看看,然后说说对这议罪银的看法。
最先看完的纪昀直接摇头,道:“皇上,臣以为以钱代罪不可取。”
乾隆看了眼常被他骂为娼优之辈的纪昀,并未动怒,只淡淡问他:“为何不可取?”
纪昀当下将此制坏处说了,无非阿桂若是蓄意谋反,则金川军中阿桂党羽都当严加法办,现在四川提督却要搞什么以钱代罪,公然放过这些阿桂党羽,岂不是显得朝廷是非不明。
而且此制一旦开端,肯定会让军气大坏,上下官员将领更加肆无忌惮什么的。
乾隆未语。
纪昀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却不合他心意。
阿桂是否真有反意,富勒浑为何未经请旨便杀阿桂,福长安之死又是否是阿桂所为,疑点太多。
这也是他为何召回富勒浑当面责问的原因。
在查清事实真相前,冒然查办阿桂余党,不仅于事无补,也会让大军为之动摇,不符合朝廷利益。
“皇上,臣以为此法可行!”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伊勒图,四川总督富勒浑的连襟。
乾隆道:“说说看。”
“奴才以为正如四川提督所言,当前金川军前稳定大于一切,若能使阿桂党羽主动缴银以代其罪,皇上宽宏大量不行追究,当能使阿桂之乱影响降到最低...”
虽然是富勒浑的连襟,伊勒图身为兵部尚书还是要着眼于大局的,眼下头等大事不是追究阿桂及其同党,而是要稳定金川十万大军。
这个说法很合乾隆心意,不由点头,又问内阁学士嵩贵的意思,结果这位内阁学士竟是直接跪下道:“皇上圣明!”
把个乾隆逗乐了:“朕说什么了,你就说朕圣明?”
嵩贵抬头道:“皇上说那些银子本就是皇上的钱,臣以为皇上说的对!”
乾隆沉思。
几千万两银子投在金川巴掌大的地方,这银子哪去了?
说金川那帮文武个个都是清廉如水,乾隆自己都不信。
所以,这议罪银不就是将他这皇上拨去的钱再收回来么?
“朕寻思百官无论旗汉,难免偶有过失,或一时糊涂,若因此革职查办,何人可接任办事?难不成要将满汉官员全部肃清不成?”
乾隆定性,金川之事不再追究,不得以肃清阿桂余党为名牵连诸员,并要军机处马上拟旨颁传。
拟完旨后,又看向和珅:“这个议罪银的说法,朕觉得颇是新鲜,你在户部也有些日子了,说说你的看法。”
和珅的感觉却不是新鲜,而是特别熟悉的感觉,以他的精明如何不知此制弊端,但见皇上似隐隐支持此制,心下一动便道:“回皇上,奴才以为议罪银一事不当于金川军前推行,亦可于全国推广,如此犯事官员所缴议罪银一半留地方为公用,以利一方百姓。一半充入国库,以为国家急需。”
又说皇上登基四十年来,对天下施以恩德,曾四次免去天下钱粮,两次免去各省漕粮,遇水害天灾,不惜花费国库千百万钱财赈灾,天下百姓无不感恩。
如今国库因战事缺银,内库更是年年亏空,也是时候采取一些权急手段缓解国家无钱之急难。
“皇上,过往朝廷也有过犯事官员罚俸的成例,但此款项由户部承追,承追之人多有懈怠...”
和珅进一步建议将议罪银收缴之权全部归内务府,尔后再根据收银多少拨付国库一部分,这样就可以杜绝户部承缴过程不够透明,易再生贪腐之危。
“说的好!”
乾隆听的欢喜,竟是对和珅道:“你去当内务府总管,把内务府广储司银库管起来,下个月到军机处行走...议罪银制度你同英廉商议下,给朕拟个具体的章程来。”
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有,议罪银不可定实额。”
不定实额?
和珅一愣,有些困惑:“皇上的意思是?”
乾隆道:“如犯事官员上缴多少议罪银,朕要他们自己定,要朕给他们定缴多少,岂不是说朕是在跟他们要银子?”
伊勒图三人听了这话,都是心下愕然,皇上这是缺钱缺的狠了!
定实额缴纳,该多少就多少,总有个章程可循。
这不定实额缴纳,于犯事官员而言就是无上限。
是缴一万还是十万,还是一百万?
到底缴多少才能让皇上满意?
说难点听,皇上这是已经不要脸了。
可三人谁敢说皇上不要脸?
因为他们也不要脸。
侍诗学士纪昀眼见议罪银制度要颁行,又见皇上如此缺钱,果断跪拜于地,一脸诚惶不安道:“皇上,臣前番在国史馆从《永乐大典》搜辑散逸时,不慎毁书数卷,臣请自罚银五千两入内库,以警自己!”
乾隆怔了下,摆摆手:“准了,以后莫要再如此不小心。”
“臣谢皇上隆恩!”
纪昀赶紧磕头谢恩。
这把边上的内阁学士嵩贵给看呆了,来不及思索只好也磕头:“皇上,臣也请自罚银!”
乾隆奇怪:“嵩贵,你又犯了何错?”
嵩贵一脸不安说他昨天在家看皇上朱批奏折时,一不小心将香灰落在朱批奏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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