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一步,到底是踏上了绝巅,还是踩进了深渊,在那一步踏出之前,谁也不能断定。
历史上无数惊艳人物的探索,就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书写四个字——此路难行!
此路难行,千古以来人未绝。
总有先行之伟人,总有后继之来者。
人族就是这样,从黑暗的时代里走出来。
而姜无忧所走的这条道武之路,虽是对两条修行道路的杂糅统合,不能算是完全的革新,但这条路目前只有她一人在走,她的艰难,并不输给任何二十四重天之后的武道修士。
此时此刻她执剑在手,正面迎战剑术通神的武安侯。坦然自信,大气英武。
月色下的华英宫演武场,霎时间就被剑光所照耀,如似两轮明月并起。
姜望自然是把修为压制在内府层次。
可天下谁人不知,大齐武安侯在内府层次创造的战绩,超越古今。以一敌四,在生死搏杀中,击败了四个拥有恐怖杀伐神通的人魔。
诚然战斗是瞬息万变、拥有无限可能的事情,姜望彼时是在纸面实力远远不如的情况下,以断肢残躯的惨重代价,才完成生死一线的搏杀。不是碾压局,不能代表绝对的统治力。
历史上有资格挑战这一实绩的内府修士,一定也存在。
但谁也都必须承认,内府境的姜望,确然担得起青史第一的名号。无论多么伟大的存在,若要在内府境的时候,面对那样的一个姜望,都必须拥有被击杀的觉悟。
而今日,姜望压制了修为,在内府境层次可以做到的表现,是完全超越想象的!
当然,哪怕强行封住金躯玉髓,这也并不被视为真正的内府。
但恐怖的地方在于……
面对这样的姜望,姜无忧仍然有一战之力!
姜无忧的剑、势、意,完全混同一体,她几乎把内府层次的力量运用到了极限,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把修为压制在内府层次后,姜望当然不会留手。
他足够尊重姜无忧,所以他向姜无忧展现了在内府层次绝对可称完美的剑术。
而姜无忧那贯彻了力与美的身姿,在月下飞舞。把三尺青锋,描绘成了一种艺术。
她转眸,似龙行九天。
她轻喝,如凤鸣梧桐。
她抬剑好像挑起了山河万里,她纵剑是撞来了黎庶苍生!
伟大和渺小都在一念间。
她有时是帝女有情,有时是王者无心。
她的眉,她的眼,至尊至贵。
她的剑,她的人……
剑起一似惊鸿舞,月色夜色两不如!
仓啷啷!
姜无忧倏地把剑甩开了,手上一招,握住一柄长刀。
整个人像一张大弓已拉满,弦一动,蹂身扑上前来——
“我有一刀,请君展眉!”
刀光撕碎了夜色,无预兆地闯进姜望的视野中。
她的剑术已是超卓,她的刀术竟也不弱分毫。
仅以刀术论,历数姜望在内府层次交战过的所有对手,只是比秦至臻稍有不如。
姜望凝神以对,便以一支长相思,将这雪泼般的刀光尽数压下。
长夜未肯尽,金铁时作鸣。
姜无忧连换七套绝顶刀术,或肃杀或凌厉或毒辣,演尽风格种种,都不能攻破姜望的剑围。于是回刀入架,手上一拉,已抖出一杆红缨长枪!
红缨在手,似已奔赴沙场。
千军万马,在那夜色里涌动。
两手一错,便是一抖一点,寒星炸开,难以计量的枪芒铺满了夜空,瞬起千声啸、万声鸣。
这一枪凤栖梧。
再一枪百鸟朝凤!
“好枪术!”
姜望由衷赞叹,随手一横,便是名士潦倒,起剑一挑,则化年少轻狂。
他尽情地将自己的剑术挥洒开来,把百鸟剥了个干净,将孤凤斩回梧桐。
而漫天枪影消失的同时,姜无忧双手握持大斧,从天而降,似神女开山!
此真世间少见!
华英宫主的一身武艺施展开来,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竟无不如意,均是超卓之选。
姜望只以剑术应,见了个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见得心中欢喜!
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同内府境的姜无忧切磋,竟还能有所收获。
无怪乎竟有“世间男儿恐羞见”之语。
无怪乎能够开道武之先河!
那兵器架上的兵器,一样样试过,姜无忧拿到什么便施展什么。演至兴起,牵动风云。
她愈战气象愈磅礴,如龙行凤舞。
而后又逐渐敛却了,似静水流深。
如此精彩的对决,可惜无人欣赏。
如此精彩的对决,又何须有人欣赏!
当姜无忧最后将一对铁锏送回兵器架时,周身已是半点气势都无,气机混同,合于天地间。
她在朗月疏星下,立住了一种自我和自由。
姜望收剑入鞘,真心实意地道:“恭喜宫主!”
他意识到,姜无忧的道武之路已经走通。
顿开多年尘锁,击破苦隘险关。
姜无忧亦是一笑:“多谢武安侯陪我走这一段。”
“我不过恰逢其会,却能见证历史。”姜望感慨道:“何其幸也!”
“说见证历史,未免言之过早。”姜无忧道:“路算是走通了一半。至少真人之前,已无阻隔。”
说着,她一声轻叹。
姜望当然知道她的未言之言。
道武之路,至少在现阶段,推演到洞真境之后,就已经无路可走。
因为她的路是杂糅两家,可武道之路,那些武夫自己都没走通。
武道一日不出真君,给不出前路,姜无忧的道武之路就一日没有再进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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