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在人数上夸大了,而且还有人说什么人被打了,受伤了,流血了,死人了……
诸般传言,林林总总无数,却又说的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得不信。
士族大姓和普通民众本身就有化不开的矛盾,这些年来长安三辅之地,经过了斐潜的治理之后,士族子弟多少收敛了一些,矛盾略有缓和,但是在这一次的传言之中,忽然那些早年沉积下来的矛盾又是再一次的翻涌了起来。
这种传言,甚至比什么鬼神之说更加的让人『信服』。
鬼神太远了,但是现实里面的士族子弟很近。
那些平日里面欺凌百姓,恃强凌弱的事情,并没有因为百姓的沉默,亦或是忍气吞声就等同于在记忆里面消失了,而是沉淀了下来,就像是泥尘沉淀在了心河之中,在任何时候,只要一被搅动,又会重新翻涌起来!
这个时候,那些难民口中的『谯氏』恶行,就和这些普通百姓之前承受的那些刁难混杂在了一起,作为曾经吃过士族大户的苦头的这些长安三辅的普通百姓,就自然更愿意相信『难民』所言,更愿意相信那些听起来就有些离谱的传言。
即便是他们理智上会有所怀疑,但是他们情感上选择了相信。
因为他们觉得,士族就是如此。
地方大户对他们的压榨就是这样。
随着流言的传播范围越来越广,影响越来越大,许多传播流言的人又都是信誓旦旦好似亲眼所见,这反过来又使得那些原本不相信的百姓也开始怀疑了起来,被带动着动摇了,之前觉得不太可能的念头开始转变,『难不成真有此事?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都在说?』
这般念头一旦产生,就好似一颗种子,在百姓心中萌根发芽,然后快速成长起来。到了后面,甚至又不少百姓将他们自己承受的那些苦楚也掺杂到了里面,加入了流言之中,愤恨的控诉那些士族大户的凶残,陈列其罪责……
于是『谯氏』做的恶就越来越多了。
这些传言当中的『恶事』,甚至有的跟谯氏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现在也被安在了谯氏的脑袋上,因为百姓觉得,那些该死的大户就是这样的,『谯氏』自然也是这样的。
这种天生下来的矛盾,并非是斐潜做什么治理,又或是做了什么举措,就能够完全将其消弭的……
就像是后世对于砖家很是反感,并非是所有的专家都是砖家,也不是所有的贴心人都是黑心的,但是就是有那么一些奇葩,使得在百姓脑海里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算是后面再去调整,再去改,原先的锚定效应也不是那么轻易的就能被拔起来的。
尤其是一旦锚定下去,然后又经过了一次,两次,三次,更多次的强化之后,就成为了固有的印象。比如一讲到扶,就想到碰瓷,一谈到腚,就想到清姐,一说到山东,就想到学伴,这些始作俑者或许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件错事而已,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即便是百姓不说了,不提了,但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情就可以完全无视,就没有了后续的影响。
大理寺诉讼『谯氏』的事情发酵的速度,超出了想象。
也超过了司马懿的想象。
司马懿就找到了阚泽。
大理寺发生的事情,阚泽自然是也有耳闻。
因为阚泽当时没有在场,同时有闻司的人也没有在大理寺附近,整个事件从发生到结束,实际上也很快,所以等有闻司的人赶到大理寺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那些难民。
阚泽对于这些难民也是持有怀疑的态度,因为这些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但是阚泽也并不能说这些难民就一定有问题,毕竟长安的普通百姓或许更愿意相信『眼见为实』,若是有闻司说这些难民有问题,那些围观的百姓可能就会是觉得是『官官相护』。
这或许就是这些难民明知道可能有破绽,但是依旧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一样,因为他们并不需要蒙蔽所有人,只需要欺瞒了一些普通人就可以了。
因此,在司马懿找到了阚泽的时候,阚泽也就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德润何须如此?』司马懿微微皱眉,『莫要说汝不知某为何而来?』
阚泽依旧是那一脸憨厚的表情,『还请仲达兄指教。』
『查人!』司马懿沉声说道。
阚泽沉默了一会儿,『此事,未有公文。』
阚泽没有说不可以,也没有说这事情不归他管,或者说什么这是大理寺的事情云云,而是表示没有公文。
有闻司有明暗两个部分,暗部的就不说了,但是明处的也有风闻地方,收集消息的职责,所以司马懿来找阚泽,要求有闻司查人并非是完全不合规矩,只不过是没有公文而已。
因为有闻司不是私人的,不可公器私用。
司马懿点了点头,也没有因此就表示什么不满,而是拱手说道:『是某孟浪了,某这就去请骠骑公文。』
随后,司马懿就离开了。
阚泽看着司马懿的身影,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摇头笑了笑,唤来档案处的老从曹,让其将此事登记下来。
司马懿是真的不知道说要公文么?
显然并不是。
只不过是司马懿的试探而已。一方面是试探这事情是不是有闻司搞出来的,另外一方面则是试探在水面之下的有闻司能不能被其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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