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刚才没吓到吧?”
进城的路上,柳佘和程丞始终阴沉着脸,周身气场十分压抑,仿佛酝酿着火气,一个一个满腹心事的,坐在马车内的程丞夫人知道这事,连忙让姜芃姬别骑马了,到马车内坐一会儿。
细细打量一番,确定姜芃姬真的没事儿,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这些纨绔子弟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一个一个不知圣人教诲,仗着祖宗荫庇,越发肆无忌惮。所幸兰亭箭艺高超,又有柳郡守在一侧坐镇,否则的话,天子脚下,恐怕又要添一桩血案。”程丞夫人相当气愤,双手捏着姜芃姬的手,心疼道,“瞧你,吓得手都凉了……”
姜芃姬“虚弱”地笑了笑,似乎佯装坚强,程丞夫人见状越发心疼怜惜。
至于直播间观众说她的演技足以去捧奥斯卡小金人之类的话,姜芃姬选择了无视。
过了一会儿,姜芃姬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
模样乖巧听话,低声道,“伯母,我并不是被吓到了,只是天生如此……”
“天生如此?你正值个头抽长的时候,血气旺盛,阳气充裕才是正常,双手如此冰凉,可见是寒气溢出……柳仲卿果然是个男人,粗手粗脚的不会养孩子,怎么能这么掉以轻心?”
程丞夫人眉头一挑,对柳佘多了几分不满。
男人果然是男人,管生不管养,养了也不尽心……
可怜柳羲这个孩子年幼丧母,除了亲生母亲,还有谁会那么细致周到地照顾孩子?
姜芃姬笑容略略一僵,幅度轻微,故而正在念叨的程丞夫人并没有发现。
“难道没有请医官到府上调养?”程丞夫人问了一声,不等姜芃姬回答,她又说道,“兰亭可不能仗着年纪尚幼,便对自己的身子骨不在意。男子若是阳气不足,阴气过盛,以后对子嗣繁衍也有阻碍,柳郡守膝下就你一个嫡子站住了脚跟,儿孙满堂的重担可在你肩上。”
姜芃姬:“……”
“伯母倒是认识一位杏林圣手,与养生一道十分有研究,如今那人就在上京。等安定下来,伯母带你去瞧一瞧,你年纪还小,对这种事情不用那么害羞,该大大方方才是……”
温柔的人念叨起来,威力堪比紧箍咒,姜芃姬半点儿辙都没有。
除了点头赞同,便是偶尔支吾两声。
经过一番等待,车队终于被允许进入上京,穿过朱色城门,繁华古城像是天姿国色的面纱美人,一番娇羞嗔怒之后,终于肯慢慢掀开一角,露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
柳佘早早将封书信寄给风仁,打算在他府上蹭吃蹭住一段时间。
风仁也知道柳佘的脾气,怎么会拒绝?
他们刚一入城,便有衣裳精细的管事迎上前,询问道,“诸位可是柳郡守府上的?”
“在下正是柳佘。我记得你,显德府上的小厮。瞧你如今装扮,可是高升了。”
柳佘下马,哪怕面对一名小厮,也没有寻常士族贵胄的趾高气昂。
那名管事顿时深感荣幸,心中淌过一阵暖流。
他被派遣出来等候柳佘车架,自然是因为他曾经见过对方的容貌,却不想柳佘也同样认出他……要知道,这可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的管事,不过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下仆。
当下,管事脸上溢满笑容,对着柳佘的态度更加亲近了。
“老爷已经嘱咐府上为郡守备好院落,请随小的来。”
若说河间郡是模样尚可的小家碧玉,这繁华浩荡的上京便是衣裳华贵,珠翠满头的大家闺秀,气质雍容华贵,模样倾国倾城,眼波流转之间便令人心神俱醉。
乍一看上去,民居错落有致,街道整齐划一,来往百姓商贾穿着更是干净整洁,满街小巷看不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仿佛,这便是一个远古时代的盛世该有的模样……
但,也只是仿佛而已。
姜芃姬视线一扫,眸子原本还盛着些许兴趣,陡然变得怏怏不乐。
“走吧,为父等会儿去打听一下渊镜先生在哪出下榻,稍作休整便带你上门拜访……”
虽然舍不得闺女,但柳佘知道有些事情他只会越帮越忙,那条路她只能独自前行。
若是拜渊镜为师,多多结交年轻俊杰,也好为以后攒下些许资本,至少能留一个清白名声。
姜芃姬点点头,久闻渊镜大名,即将见到真人,她倒要看看,这位奇人究竟奇在何处!
另一边,被柳佘毫不客气地拂了面子,昌寿王的心情可想而知,全程没个好脸色。
惹祸的纨绔更是小心翼翼,表情闷似苦瓜,仿佛下一秒就能瘪嘴嚎啕大哭。
这般作态,看得程靖尤为不屑。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既然有胆量拿庶民寻乐,就该做好踢到铁板的心理准备。
欺负庶民的时候洋洋得意,得罪柳佘之后便惶惶不安,这般丑态看得人作呕欲吐。
程靖扫了一眼雅集上花枝招展的诸位郎君……
是的,花枝招展……这个词汇没毛病。
他不过几年没来上京,这里的风气竟然变成这样,男子簪花傅粉不算,描眉画唇染腮红,还要刻意束紧腰肢,行走弱柳扶风,姿态摇曳,一个一个比姑娘家还要娇滴滴。
要不是这些人听说总考评官柳佘不喜欢太柔弱的男子,估计他们的装扮会更加辣眼睛。
程靖和这些人实在是谈不到一块儿,干脆坐在角落慢慢吃茶,降一降火气。
至于远处那两个嘤嘤嘤的郎君,抱歉,他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会眼瞎。
“友默,你一人坐在这里,不去跟他们耍耍?”
正郁闷着,一缕清淡香风袭来,薄荷绿衫的少年径直在他身旁座下,来人身材高挑,肌肤细致如无暇白瓷,不施半点儿脂粉却赛过女儿家,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真正的俊美年少。
程靖懒得抬眼,光听声音也知道是谁,“耍什么?瞧了倒胃口,这会儿胃还疼……”
“让你整日不按时用膳……”韩彧勾了勾唇,手快一步捻走程靖面前的果子,塞进嘴里,略酸的汁水溢满口腔,他嫌弃地道,“这般生涩的果子都拿来给你吃,难怪你胃疼了。”
程靖嘴角抽了抽,继续吃了一口茶。
“文彬昨日不是说不来雅集,怎么现在又不请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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