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心里都住着恶魔,一旦释放出来,人也就成了恶魔。
入行几年,我经历过不少凶险,听过不少悲惨故事,但始终也没有习惯,做不到用平常心去看待,每次听到这些,心里都像塞了铅块一样沉重。
“难道那些恶人至今逍遥法外?”尽管心里已经猜到结果,萧清荷在这个地方徘徊了二十多年,不可能知道太多,我也还是忍不住问。
“其中一个我已经复仇了,但王志强黄红军……这么多年我家人都没找到我,所以……应该是吧。”萧清荷隔着窗户玻璃,面无表情,比我想象中更冷静。
已经杀过人?
我不禁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自嘲地笑了笑。
是我自己想得太好了,本来就不该意外,如果没有杀过人,即使二十多年过去,她也不会变成这么厉害的凶煞。
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也不难理解。那个时候,全国已经开始掀起“打工潮”,数以千万的农民工兄弟涌向城市,社会人员流动性比较大,公安办案技术又相对比较落后,无头悬案并不少,当时失踪,若干年又回来的人也不是没有。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如果没有确切被害的证据,确实很容易会被定为失踪,如果害死萧清荷的人真有背景,把她当失踪人口处理也不是很难。
这么说来,萧清荷的尸骨……还在那个水塘里。
“你希望有人帮你沉冤昭雪,将恶人的罪行揭发出来?”我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小时前,大公鸡沉入水底的画面。
行为如此诡异,大公鸡应该是受了她的驱使,这么做的原因,想来就是想让人知道她尸骨所在。
“对第一个人复仇后,我接着又找到了王志强和黄红军,但……”萧清荷没有正面回答,说着又往窗户边飘近了些许,仿佛要穿透出来:“有一段时间我无法近他们的身,等到终于不怕他们身上的东西,他们却不见了……”
原来当年被三人轮番施暴害死后,萧清荷怨魂就一直在传达室徘徊不散,亲眼见到了家人悲痛欲绝地一次次来,又一次次无果离去,男友更是怀疑她已经被王志强害死,几次与其爆发冲突,最终被单位以精神失常为由开除。
那段时间,是萧清荷最伤心的时候,看着家人男友屡次求告无门,甚至反受迫害,她很想告诉他们真相,但无论她在耳畔说什么,他们都听不到。
终于,家人男友都放弃希望,不再出现了,萧清荷也一天天彻底绝望。
直到有一天,她意外发现自己,其实能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才渐渐起了报仇雪恨的心。
于是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午夜,她飘进了那间吞噬掉她生命的传达室……
第二天早上,那个守门的光棍老汉,被发现吊死在传达室的晾衣绳上,死状极其诡异,一根麻绳套在他脖子上打着活结,深深勒进了脖子,另一端系在了牵在门窗上的晾衣绳中间,双目圆睁,嘴角上扬,五官扭曲,似惊恐,又似诡笑,双腿曲起,与双膝形成九十度的直角,像是离地几公分悬空跪着。
当人们推开门,夹杂着泥腥味的冷风灌进传达室时,尸体随着晾衣绳,弹簧似的上下轻轻跳动,膝盖磕在地面上,发出“咄、咄、咄”的轻响声……
虽然死法诡异,但人们都相信老汉是自杀的,公安人员也是以自杀结的案。只有心中有鬼的黄红军、王志强知道,是萧清荷的怨魂来索命了,于是当天就请了假。
等两天后再回来时,萧清荷已经无法接近他们。一旦接近,就会被一阵强光打退,甚至好几次险些魂飞魄散。而在这期间,席卷全国的下岗潮开始了,大量工人纷纷失业,黄红军王志强也在这阵浪潮中离开了单位。
好不容易等到不再害怕两人身上的强光,玻璃厂却已是人去楼空,此后的年月里,萧清荷的怨魂一直在这里等待复仇机会。
然而,黄红军王志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住在这附近的人们开始搬走,大型工程机械轰隆隆驶入,拆走一切能搬走的设备器材,将这片曾经热火朝天的土地变成人烟稀少的废墟,萧清荷才意识到,或许她永远也没有机会复仇了。
一旦工厂被拆除,她将沦为天地间的浮萍,无归无宿,复仇更是彻底无望。
她想保住这里,保住希望,于是将附近游荡的同类召集了起来,一旦有外来车辆,尤其大型车辆进入,就命它们去破坏,将那些破坏者吓走。
“你打算一直这样守下去?”我心里一阵叹息,哪怕她已经在这么多年的等待中,进化成极煞,完全有祸乱一方的能力,也不可能真正能和人对抗。资本的力量,或许会因为这里发生的怪事放缓脚步,但绝不会停下前进的铁蹄。
在浩浩荡荡的房产战车面前,活人尚且拼死也无法守卫家园,更别说常人眼里根本不存在的鬼魂。
不过这样一来,倒算是阴差阳错的弄明白了这里“闹鬼”的原因。
“我只想复仇。”饶是将自己的悲惨遭遇说出来,心知希望渺茫,萧清荷怨魂看起来也毫无波动,足见其能力已经远超一般的凶煞。
当然怨念也更深,更坚定。
看来让她“迷途知返”绝无可能了,只有恶人的死,才能洗去她身上的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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