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夜无眠,吃了一把药,埋进被窝,几天纠结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第二天一早,又是电话。
陌生号码,干脆不接,爱谁谁。
那号码执着地打了三遍,随即气势汹汹发短信过来,简直约战似的:【楚先生吗!这是您号码吧楚先生!不能给个回应吭哧一声吗!你这是僵尸号欠费停机了吗!!!!!】
楚晗回三个字:【您哪位。】
那人像个糙老爷们儿骂街,几梭子扫射过来:【号码欠费你脑子也欠费?!这姓房的人你认识吧?你要是不来也痛快回个话,老子助人为乐打个电话谁知道这么麻烦!房先生问你来不来,约不约,约不约,到底他妈的约还是不约!!!妈B的赶紧回话老子好把这人打发了!!!】
楚晗被喷了一脸血,才想起某人这生活状态是个史前动物吧!他手指飞快拨回去,声音礼貌客气:“约……哪见?”
……
二人就约在东单附近大街边,离楚晗公司很近,显然房先生并不知道楚晗压根没去上班,是想让他来去方便。
楚晗停车下来,远远瞅见房三爷悠闲蹲在一家商行门口的台阶顶上,蹲高望远,静静地看远处。楚晗挥挥手,房三儿没动地方,对他咧嘴一笑。小千岁望向远处时,五官的侧面弧度挺吸引人,眼皮窄窄的,眼尾细长流露一种富有年代感的韵味,喉结随呼吸微微滑动。
一辆公交冒着黑烟蹿过。房三爷被那股子浓重尾气喷得捂着鼻子,脸皱成麻花,一下子就破了耍帅的功力。
这人一把掀起衣服前襟,整个儿把自己脑袋包起来,抵挡早高峰大街上乌烟瘴气的雾霾,包得像个大粽子,也不顾露出肚皮。
楚晗忍住笑箭步上前,伸掌偷袭某人曝光的腹肌!
房三儿翻出脸来,突然露出个骄傲又满意的笑模样,哼了一句:“你也手欠啊。”
这句话怎么如此耳熟?楚晗然后就发觉,他自己以前经常特嫌弃地说沈承鹤,你丫就手欠啊!
俩人大清早都饿慌着肚子,见面时间着实诡异,干脆去找早饭吃。房三爷顺腿就迈进一家“庆余”包子自助早餐店。这店是几十年前在北京就特别火那家老字号连锁“庆丰”包子铺的后人开的。近二十年来,这家早点铺形成了近似祭祀的一套政治文化,帝都每一任新上上任之后都浩浩荡荡一行人前来拜访这家店,恭恭敬敬地吃一顿包子,寓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四海昌晏国泰民安,后人将这一传统俗称“拜包子铺”。
房三爷端了一份【炒肝包子油条豆腐脑四大件超豪华主席拜店套餐】,外加两枚当时大量贩卖到台北和香港的独家秘制茶叶蛋。
楚晗一闻那炒肝味道,药瘾都要犯了,赶紧就想回家吃药,当真受不了这一口。房三爷于是端了炒肝包子随楚晗去到隔壁。隔壁那家名叫爱丝爱慕西斯意式甜品屋,门口店员一闻炒肝味道也是一脸醉意,拦着他们不准外带食物。楚晗跟那店员说半天,又尴尬地回头看房三儿,于是很倔地说:“我不吃了,我们走吧。”
房三儿嘴角一耸:“别不吃。你想点什么?点。”
结果是楚晗端了一大托盘的果木烤培根芝士三明治配鳄梨沙拉、鹅肝酱慕斯冰激凌以及一大杯黑咖啡,又转回到庆余包子铺……
两人对桌而坐,埋头各吃各的。
楚晗吐槽说这鹅肝酱吃进嘴里分明已经同化成炒肝的味道。
房三爷翻了翻窄窄的眼皮,笑得不怀好意:“特难闻啊,是么?”
话音未落房三爷抄起勺子从豆腐脑碗里舀起一勺混合了蒜末与香菜末子的酱汤,精准优雅地甩进楚晗那杯黑咖啡里。
楚晗“啊”得大叫一声,扑倒面前桌上……
楚晗自个儿印象里,多少年没有过在公共场合众目睽睽之下扑桌然后指着对面人大声骂娘,对别人绝对不会,完全不顾及形象风度。他边笑边喷了口水,然后薅着房三爷脖领子,逼这人把这杯自制“蒜蓉香菜玛奇朵”喝下去。
“俺日你勒啊。”楚晗这口音是跟他二武爸爸学的,他二武爸每次被楚珣找茬儿吵架逼急了又说不过嘴,脸憋红时就剩下这一句杀手锏,“你再矫情,俺日你嘞”。
“咖啡那东西太苦,你怎么喜欢喝那些?”房三儿面露无辜地辩解。
“……我喝过比这个苦一百倍的东西。”楚晗说。
房三儿看着楚晗,笑意慢慢敛入嘴角,没有问他那会是什么。
肚子填差不多了,房三儿开始询问那天恭王府地宫的后续。楚晗略奇怪对方主动提这些事,但还是一件件捋清楚说了。后来,刘雪城大队长请考古队专家去现场“收殓”,小心翼翼将那穿官服戴朝冠的人包裹了抬走,肯定是运进“501所”保存,调查研究去了。据说,专家们上了各种仪器,想尽办法维持延续那个人的生命,甚至试图将其唤醒,但目前效果甚微。那个人没有血流脉搏,只有极其微弱的心脉波像图谱。服饰是万历朝锦衣卫官服官靴,然而区区一个镇抚使,正史上不可能找到“澹台敬亭”这么个名字。
“他们可能去请神刀张,你或许没听说过,我爸的一个朋友,想办法把那个人‘弄醒’,实在弄不醒就开颅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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