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暮降临。
盛都外城丘山镇某旧胡同的一座小破院里,年迈的李母坐在门口的一个小板凳上,手里抱着一根拐杖。
她的眼睛瞎了,看不见路上的人来人往。
然而她依旧每天都坐在这里。
一天等不到消息,就两天,两天等不到,就三天。
她既盼望能有消息,又担心来的会是坏消息。
她不知道这一仗还要打多久,自己的身子骨熬不熬得到最后。
“天黑了,李大娘,该进屋了。”
隔壁的郑氏好心提醒。
李母拄着拐杖,拖着垂垂老矣的身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她用手摸到凳子,带着一道走进院子。
刚要跨过门槛,身后传来一道熟悉而哽咽的声音:“娘!”
李母眼眶一热,滚烫的泪珠落了下来。
……
昭国经历了一个十年难遇的寒冬,不少地区遭遇雪灾,所幸朝廷应对及时,一边从国库中拨了赈灾银,一边联络周边各地往灾情严重的城池输送物资。
袁首辅作为赈灾的钦差大臣,带上了几名内阁人员随行,萧珩亦在此行列。
由于去赈灾了,因此他并不清楚自家亲爹派使臣上燕国提亲的事,尤其还是向国公府的小少爷提亲。
更不知他爹千里炫娃,炫耀到燕国去了。
他这儿倒是收到不少侯府送来的……信。
“这封是我的,这封……是袁首辅您的。”县衙的书房内,萧珩将手中的信函递给袁首辅,“家父的信。”
袁首辅已经知道他其实是昭都小侯爷的事了。
袁首辅一听是宣平侯的,以为是朝中出了要事,他赶忙接过信函,神色凝重地拆开。
结果他就看见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字——我儿媳的大哥的未来岳祖父,本侯闺女满月了,袁首辅学识渊博,劳驾给她取个好听的名字。
附上本侯闺女的画像。
袁首辅:“……”
萧珩无意偷看,只是他爹的字写得比箩筐还大,让人想不看见都难啊。
不出意外,附上他妹妹的小画像。
他记不清这是他爹寄出去的多少封“求名信”了?
姑爷爷那边也收到了呢。
还有,他妹妹的名字不是早就取好了吗?
打着取名字的旗号炫耀女儿,也真是够了!
日后他有了女儿,绝不像他爹这样!
……
朱雀大街。
开春后,京城天气晴好。
上官庆在院子里扎马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中毒二十年,饶是有紫草果,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彻底痊愈。
他需要调养数月,每日除了服用紫草果,还得喝御医开的中药,另外御医还交代他多锻炼,有助于身体的康复。
宣平侯每日都会来这边一趟,陪他活动活动筋骨,起先只能轻微散步,渐渐地能够扎一点马步了。
父子俩一起养伤,恢复得还算不错。
“你先自己扎马步。”院子里,宣平侯将儿子的动作调整规范后,一本正经地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去抱你妹妹出来晒晒太阳。”
上官庆撇嘴儿:“陪我扎马步是假,抱妹妹才是真吧。”
妹妹三个月大了,叫萧依,据说是他娘怀第一胎时便起好的名字。
这名字听着乖,实际上……也还算乖啦,就是不吃奶娘的奶,得公主娘亲自喂她。
他小时候,母上大人似乎也是亲自喂他的。
扯远了,说回妹妹。
除了折腾亲娘外,妹妹另一个毛病便是哭声太大,惊天地泣鬼神的那种,白日里倒是没什么,一到了晚上,简直吵得整条街都睡不着。
没人哄得住,除了他爹。
他爹每日下午来看他,吃一顿晚饭,夜里将妹妹哄睡着了再走。
伴随着他妹妹越来越大,睡得越来越晚,他爹也走得越来越晚……
信阳公主出去了,屋内,是玉瑾在一旁守着呼呼大睡的小萧依。
小萧依生下来就比一般新生儿漂亮,出月子后白胖了不少,越发娇憨可爱。
“侯爷。”玉瑾冲宣平侯行了一礼。
宣平侯颔首,应了一声,来到摇篮前,看着里头的熟睡的小家伙,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玉瑾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侯爷和从前不一样了呢。
宣平侯挑眉:“长得这么好看,一看就是随了本侯。”
玉瑾黑下脸来,她收回那句话,侯爷还是侯爷!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马蹄声,是信阳公主的马车回来了。
她方才去了一趟皇宫,与庄太后、萧皇后商议萧珩与顾娇的婚事。
关于大婚的事,两位位高权重的女人都没意见,甚至十分赞同。
在庄太后心里,阿珩那臭小子欠她的娇娇一个盛世婚礼。
信阳公主也是这么认为的,当初在乡下时,二人根本没有正儿八经地成过亲,她儿子昏迷不醒,睁眼就成了人家相公。
没拜堂,也没洞房。
这算哪门子的成亲?
加上那一次他用的是别人的身份,他如今恢复了萧珩的身份,萧六郎与顾娇娘的那段亲事实则就做不得数了。
当然了,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想见证他儿子的婚礼。
聘书已经送去碧水胡同了,她今日主要是与庄太后以及萧皇后敲定具体的聘礼以及大婚的日期。
“公主,您回来了。”玉瑾笑着迎上去,抬手解了她身上的披风挂好,“谈得还顺利吗?”
“挺顺利。”信阳公主说。
“侯爷来了。”玉瑾轻声说。
信阳公主扭头一瞧,果真看见某人正坐在摇篮前,痴痴地望着摇篮里的小家伙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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