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充满激励的邀请信寄出后, 陆辞就不忙替来京前还得先过解试这关的友人们担心了, 而是将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治水中。
考虑到精力和时间具都有限,他甚至连完成过半的绘画职务, 都毫不犹豫地上递奏疏, 申请暂时搁置了。
正兢兢业业学习如何监国的赵祯,想也不想地就直接批示,痛快地予以通过。
在赵祯看来,爹爹将他的小夫子派去画画, 本就是不恰当的胡闹举动。
太过大材小用了。
哪怕他再爱陆辞的画作,也不会下达这般无理的命令来。
只是为人子, 不好言说而已。
倒让自王旦逝世后, 就极少有机会品尝到‘朝中有人好办事’的好事儿的陆辞,忍不住笑了。
他还没想到, 那么快就能沾上学生的光。
陆辞着急的原因, 也很简单——开春了。
气候回暖,冻土化融,雨水变频,正是一年中最适合进行修筑堤坝,疏浚沟渠,扩充排沟等工事的好时机。
由于寇准给他争取来的经费十分充裕, 陆辞原想着只带领民夫疏通一番沟渠了事, 哪怕不治本, 也能管几年标, 现就有了更大的野心了。
但在具体实施前, 单靠读那些他从馆阁中借来的治水相关藏书,以及王曾提供的一些地方上的治水经验的话,却是远远不足的。
于是在走街串巷,四处绘图时,陆辞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向河工和城南附近居民打听消息。
不只是内涝的频率,范围,影响,也有这一带取用水的情况。
这抽丝剥茧下,陆辞才意识到,治水一事,可远不是他原本所想的简单。
越是挖掘深入,他就越是感到了一事迁出一事,麻烦源源不绝的头疼。
开封被誉为四水贯都,所谓四水,即为汴河、蔡河、五丈河、金水河。
四水之间,并非是完全分开,而是有着相互间的联系的。
其中,汴河源自黄河,水流最大,有东西水门,从来就为水运中最为重要的一环,极其受朝廷重视。
五丈河亦名广济河,引自汴河,经城北而入,是以都有着河水浑浊,泥沙淤积的特点,并不能为居民饮用。
在四水之中,水质最好的,无疑是金水河,而也被成为蔡河的惠民河次之了。
但金水河流程颇短,分作两股时,其中一股注入五丈河中,助其航运,另外一股则被引入皇城。能被普通百姓取用的短短一段,仅位于景灵宫和旧城一段,日日人满为患,可谓供不应求。
而想求其次,改取蔡河水,也不是容易的事——蔡河只在城南缭绕而过,能供应的,也只有在城南一隅的居民。
由于想取用地表河水极其不易,大多数汴京市民,有条件的在街巷或是自家后院中开凿私井,家贫些的、或是租客,则需借用官井,亦或雇佣打水人。
而享受到可就近取蔡河水的商户们,也不得不承受每逢夏季,就将泛滥成涝的蔡河带来的苦楚。万幸蔡河水流量不如汴、五丈两河多,真正受到水祸的损失的,也就那么十几户贫苦人家,自然无法引起官府的重视。
陆辞了解到京里人取水困难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将在密州十分管用的自来水系统,引入其中。
但在实地考察过后,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一太不现实的念头。
与颇有起伏的密州不同的是,汴京地势平坦,还有四水中的另外三水河道四处贯通,曲结盘亘,既不能借地势来导水,还得飞跃其他水道,难度可想而知。
加上城外并无野生竹林,就没了就地取材的便利,不论是修建也好,维护也罢,都是件极耗钱财人力的事。
如此将费用平摊,陆辞简单算了笔账,发现十年内的花销加起来,竟比帮每十户人家开凿一口私井供用还要来得昂贵。
哪怕他预算多,也不能瞎耗耗啊。
陆辞在摒弃这一想法后,很快又琢磨上了新开沟渠的主意。
然而就在十二年前,赵恒尚有心理政时,就已派人主持过在市内修建更多人工沟渠的工程。
现有的沟渠数量,其实已然不算少了。
陆辞若想进一步增多沟渠的话,因距上次修建过于接近,即使赵祯愿意,恐怕也会倍受群臣阻挠,被批作毫无必要的劳民伤财。
还得考虑民间的反应:汴京本就人口稠密,寸土寸金了。要再开沟渠,就不可避免地要占用更多的民用地,叫原本就紧张的住房和用地情况雪山加霜。
连身为皇帝的赵恒一度想扩建宫殿,都因付不起天价赔偿金,或是不愿过于扰民而不得不作罢,他又如何可能实现呢?
一时间想不出对策,陆辞也不着急,只雇请人力,先对排水用的沟渠进行疏浚,并且每天早早到场,也不怕脏臭,亲自进行督工。
在草长莺飞、家家户户都趁着闲暇出门踏春的时节,这位穿着一身宽松的艳红官袍,更衬得肤白胜雪,唇色若朱,面庞极俊俏漂亮的郎君,就俨然成了一道最惹人注目的风景。
尤其他翩翩如玉地行走在沟渠边,认真严肃地督看开浚的进展时,哪怕面容冷峻,也平白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魅力,成功惹得待嫁的小娘子们芳心砰砰直跳。
那因冰人上门具都无功而返而渐渐死心的念头,也跟着死灰复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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