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睡了这几个月里的头个饱觉, 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一边往厅堂的方向走去,一边吩咐仆从准备膳饭时, 就因看到和和睦睦地坐在桌边的友人们而愣住了。
桌旁的三人听得细微的脚步声, 齐刷刷地转身,一道回过了头。
陆辞难得地感到几分惊喜,微微一笑,亲昵道:“小狸奴来了呀!”
许久不曾见到心心念念的陆公祖, 狄青倏然就呆住了。
直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唤着‘小狸奴’三字,他如梦清醒, 猛然起立, 一瞬不瞬地盯着笑盈盈的对方瞧。
又隔了半晌,他仿佛才鼓起勇气, 小声道:“陆公祖!”
“我早不是你公祖了。你若不嫌弃, 唤我陆兄便是。”陆辞笑着回道,径直在空着的主座上坐下,再摆了摆手,招呼傻站着的狄青也坐下来,旋即将目光投向柳朱二人:“好些天没同你们好好说话,现在看来, 你们与狄小郎已见过了?”
狄青脸上微红, 低下头来, 无意识地开始搅拌起碗里的粥水来。
陆辞见他如此拘谨, 不由失笑, 随手从小碟里捏了两颗坚果,投掷进去。
狄青搅拌的举动戛然而止。
柳七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辞一眼,正想捉着人揶揄几句,朱说已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已听他说过了。”
陆辞颔首,笑眯眯地给狄青做了介绍:“景庄与希文与我相识多年,情同手足,皆是极温柔和善的人。且他们同你一般,都在此长住,多有你同他们见面的时候,不必太过拘谨。”又看向柳朱二人,玩笑道:“日后我不在家时,就劳烦你们稍费些心,帮我照看这位小友了。”
在等待陆辞醒来的这几个时辰里,柳朱二人一直与狄青说着话,知其对陆辞有多信崇,只为一信的鼓励和相邀,就孤身一人不远千里前来,对他印象颇佳。
闻言二人皆是毫不犹豫地应下,朱说还道:“既与摅羽兄相熟,狄弟自然也是我与柳兄的小友了。”
柳七欣然点头:“那是。”
狄青先是茫然,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赶忙站起身来。
他头个反应就是想要推辞,却被陆辞微笑的眼神所制止,为难之下,只有脸红红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只是他刚想向三人深深一躬,就被陆辞一伸手给拦住了。
陆辞笑着往他跟前的小碟子里放了几颗小孩儿喜爱的贻糖,关心起狄青一路来时的状况:“你这路上可还顺利?是有亲朋好友顺道,送了你来,还是随了别的车队?”
狄青轻而易举地就被陆辞的小举动给转移去了注意力,悄悄捂了捂胡蹦乱跳的胸口,稍作平息后,便组织好言辞,一五一十地答了。
却说他一收到信,就难捱激动地抱着这邀约在床上翻滚了一宿,第二天清早,就向书院的夫子告假了。
而在成功告了假后,他立马回了狄家庄一趟,知会了爹娘一声,就片刻都不肯耽误,要即刻启程。
尽管陆辞在汾州任官的时日不长,但他给这地方带来的变换,却是翻天覆地一般的。尤其是他主持蓄养鸡鸭、修建学院等事,是实实在在地给当地百姓带来了福祉,以至于当只追求无功无过地混日子的新任汾州知州到来后,所有人还忍不住念着他的好。
狄父起初压根儿就不肯相信,这会是陆公祖亲笔捎来的信,当场就要给满嘴胡咧咧还妄想往外跑的小崽子饱以老拳。
得亏狄母及时将人劝住,读书识字的狄兄也帮着念了信,加上几位相熟人的佐证,证明陆公祖的确对小狄青青眼有加,信上也确实是盖着陆辞的印戳……
铁证如山,狄父才一脸呆愕地被迫相信,自己这过去只知漫山遍野跑,唯有在找山货打野物上颇有天赋的臭小子,真是被那特别好的陆公祖给器重了。
他满腹狐疑地将狄青提起,凑近了看看。
还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同以前没啥差别啊。
难不成是自家祖坟上,突然就冒青烟了?
既然是陆公祖亲笔写的信,邀请狄青去京中他的住宅中住上一段时间,提前适应下贡举的气氛,见见京师市面,狄父显然就不可能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但山里人大多淳朴,狄父亦不例外。
他虽抵抗不了幼子受贵人赏识、说不定哪天出人头地的诱惑,厚着脸皮决定受了这恩情。
但要让他放任狄青给人额外添麻烦,那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
于是狄父几乎将家里现有的积蓄都给掏尽了,秉着穷家富路的原则,非让狄青带上,又歇了半天农活,带着他往县城跑了一圈,找到前往汴京的大商队,好说歹说又塞了些钱,才让人同意将狄青给捎带上。
在确定小崽子的运送上不会出啥事儿后,狄父就潇洒地在狄青脑袋上一拍,回家去了。
狄青却自有主意。
他根本就不愿意动用陆辞专程寄来的路费,而是利用商队在每经过一处城镇,就要逗留个几天做生意的机会,充分发挥起他打猎和找山货的特长,来挣自己的花销。
他耐心和眼力具都绝佳,加上脾气定,不怕危险 ,那除非运气特别不好,不然通常都能在这冰雪将融不融的早春中,猎到些刚从冬眠中苏醒,因腹中饥饿而不得不出来溜达觅食,却还动作有些迟钝的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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