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习惯性地顺口一撩, 险让狄青变成一枚被煮熟的鸡蛋。
……聘?
他明知公祖不过玩笑, 仍忍不住为这一字眼心动时,公祖就已经被为善后忙得分身乏术的滕通判给叫走了。
狄青怔然目送二人走远, 在原地静静伫立,直到被欢喜散开,相约出营的其他兵卒发现。
尽管那番追击是大获全胜, 叫几日前还来势汹汹的吐蕃兵被杀得丢盔卸甲, 亡命而逃,但具体要如何进行犒赏,并非是身为知州的陆辞所能决定的。
未来几天里, 除了善后和清点外, 还得等陆辞集结成报告, 上书朝廷,再静待结果。
但不管能落得几分功劳, 一场酣畅淋漓、压倒性的漂亮胜利, 还是让人发自心底的欢欣鼓舞,畅快不已。
——尤其最初当几倍于己身的那些精锐骑兵杀来时, 他们想的可是能保住一条性命,守至援军赶至, 就已万般不易了。
不过,在严苛的军法之外,尚有可通融的人情。
完全不等李超不好意思地提出来, 陆辞就主动开口, 应下了‘容许每营每日派十人出去轮番‘购物’的请求’。
至于等他们出了营房后, 是‘真购物’,还是去秦楼楚馆放松放松,或是正店饮上几杯缓缓神,就会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见兵士们一派欢天喜地,陆辞又笑眯眯地添上两条:同营所派出的十人,虽不必一直结伴,却需相互监督;且在出门之前,需把军法之中关于不得扰民,不得奸犯居人妇女等条例,一字不差地背上十遍。
等人顺畅无误地将那条背上十次后,脑子里那点残存的亢奋,也就淡上许多了。
不论如何,能出营松快松快,总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在李超所领的飞鹰营中,众人皆默契地以战事表现优劣为排序,决定出了出营的顺序。
得了李超痛快批准后,这十人便昂首挺胸,在同袍们钦佩羡慕的目光中,连军装也不换下,雄赳赳地便往营门的方向行去了。
在途中,他们几乎是同时看到了一脸‘失魂落魄’地站着的狄青。
几人面面相觑,均在彼此眼中看到不解——这狄神射是怎么了?
在累累战果面前,营中再无人会因年岁尚幼,又是初涉沙场,而对这平日不显山露水的狄青小看了。
军中到底不比庙堂,对资历的看重,远不及对个人骁勇的重视。
狄青在此役中,已然是表现最为惊艳、战绩最为不俗的骁将:初日锋芒毕露,箭无虚发,连取数十敌兵,令士气大振;再是今日持弩机三珠连星,仅凭一人之力,直索敌将性命,直接导致吐蕃军心溃散,一触而败。
如此傲人的战绩一经传开,迅速换来了绝大多数人的真心钦佩,其中,又以受李超所领的飞鹰营,最对这位神射心存好感。
这会儿看狄青一人,不知为何在孤零零地发着愣,他们便友善的笑着,默契伸出一手,同时在他背上猛然一拍。
他们这一手使了三成力,自是以玩笑居多,但几人同时拍上去,多半要将他当场拍趴下去。
不料掌心还没挨上,傻愣愣杵着的狄青眸光忽转犀利,警惕地扭过身来,见是他们后,虽略显愕然地展了眉,却未尝试躲开。
数掌乱七八糟地落在他身上后,就轮到几个始作俑者惊讶了——怎这狄神射瞧着高瘦,一身腱子肉却跟铁扎似的,不仅硬得他们掌心发麻,还能纹丝不动?
他们下意识地收回手后,不信邪地想要再拍,狄青已淡定地后退一步,询道:“诸位可有吩咐?”
为首那人被这一问,便忘了方才那茬,笑道:“我们现要出营,欲邀你一起,不知你可方便?”
虽说一趟只许出十人,然而狄青仅是口头上临时受李超的飞鹰营所令,并非真正从伍入营,自然不必受此约束。
狄青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绝,谁曾想刚被滕宗谅唤走的陆辞恰巧就巡视至此处,也听到了那一句,笑眯眯地替他应了:“当然可以。”
狄青眼睛睁大。
——他不想去!
“陆知州!”
众人登时一愣,齐刷刷地行了个军礼。
陆辞含笑点点头,又冲狄青慈爱地一笑:“想去吗?”
狄青瞅着公祖,正要摇头,就被善解人意的公祖在手心里放了个钱袋,又在他耳边轻笑着说道:“今日你居首功,允你破例一回。”
狄青一愣。
陆辞爽快道:“不论是夜不归宿,还是饮酒做乐,只要莫太出格、乃至触犯军法,就都准了 。”
对处于狄青这岁数的小郎君,陆辞自认还是颇为了解的。
正所谓堵不如疏,与其成日拘着,还是当赏则赏,该松时松,就该偶尔派出去溜溜。
况且有飞鹰营的这十人在,狄青应能被照看好了,不至于吃亏。
狄青:“……”
得了陆辞的大方放心的放行,狄青马上就被飞鹰营那十人东拉西扯、说说笑笑着出了门,勉强配合着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明明公祖同意他出门,是代表了对他的信任,看重,欣赏,理解,关怀……
怎么就觉得心里沉沉的不舒服呢?
承认了自己的‘不识好歹’,狄青好好地自省一阵,总算说服了自己。
再一抬头,就猛然发现,他们这行人已到了目的地——秦州城中最大的秦楼楚馆,醉仙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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