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城墙的简单工作, 其实根本落不到狄青头上, 而是他偷偷以权谋私,把底下兵士的活给争取来的。
他虽不知公祖具体忙的什么, 日程为何,但他所选的位置,正正对着官衙的大门, 只要有人进出, 他就一定能瞧见。
他不好巡视久了,也不好一直呆在此处一动不动。
但只要能瞧上一小会儿,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尤其这半个多月下来, 他摸清了一些规律, 还能用最短的时间来多看几眼。
狄青仗着有面具遮挡, 旁人看不见他神情,而近乎贪婪地凝视着神光焕发的公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胸腔里的心脏已然失速, 正疯狂地怦怦乱跳。
他自从意识到自己那点隐秘心意,还未缓过神来, 就于公祖前出了回大糗后,就再没敢光明正大地在公祖跟前出现了。
陆辞因事务繁多, 忙碌不堪,竟未意识到狄青的有意回避,处事一切如常。
只是在绣坊上门, 照例为他贴身裁量, 好缝制新的春衣时, 他自然而然地记起了一直呆在兵营里的狄青,特意让人额外跑上一趟,莫把身量窜得最快的这只狸奴给拉下了。
而这一突至关怀,顿时让原本内心还忙于天人交战的狄青,彻底分出了胜负。
——再强大的克制力,也被想见公祖的心打得一败涂地了。
狄青的目光一直放肆地黏在公祖身上,追随着那道身影渐渐远去,直到转过街道,彻底看不见了,才默默收回。
再看时辰,刚巧该是换岗的时候了。
他之前还担心,因张亢的忽然回归,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拖住公祖一时半会出不来,让他今日看不到人呢。
不料柳暗花明,在他勉强拖延的这一小会儿,还是让他看到了最想看到的心上人。
狄青心情颇好,面上却仍是一派严肃,简单地与来交接的卫兵交谈几句,他便下了城墙,摘下狰狞的青铜面具,准备返回兵营去了。
走着走着,他猛然意识到什么,脚步不禁加快几分。
——方才公祖领着幕职官们离开时,走的正是这个方向!
果不其然,还未走多久,他就赶上因全是文官、而脚程颇慢的陆辞一行人了。
狄青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往边上靠了靠,挑了个哪怕公祖回头、也轻易发现不了他,他却能看清公祖侧颜的好位置,跟着这群人的缓慢步调,慢慢往前走。
此时此刻,路上车水马龙,人流颇众,褪去那可怖面具的他又没了平日萦绕在身的杀气,落在路人眼中,只是个相貌清俊、长发披散、身形高大的郎君了。
得亏这般,他忽然横穿到边上的一作法,才不算扎眼。
只惹得一边支着摊贩的小娘子们先是一讶,旋即微微红了脸,手头动作不自觉地慢下,不时抬眼偷偷看他。
这位郎君虽稚嫩了些,却好生俊俏!
平日怎不见他上集?莫不是新迁来的哪户人家?
可惜这位铁石心肠的俊俏郎君,满心满眼都装着另一位更为俊美的郎君,又如何会发觉她们暗送的秋波?
狄青费了颇大劲儿,才把总想上翘的唇角压平,又微微垂眸,方艰难把眼底的欢喜藏住。
尽管他心里清楚,公祖领着这么多文官,定然不是往兵营去,只是与他恰巧同路了这么一段。
但在柳暗花明、顺利吸足今日份儿的公祖后,还得了这份同行的额外惊喜,实在让他难耐高兴。
尤其在看到公祖因深受百姓喜爱,每经过一常常光顾的小食铺席,摊主当即连手头上的客人都顾不得,赶紧将最新最热的那份小跑着,强塞到公祖手里。
等好不容易穿过集市,陆辞只剩一脸哭笑不得了:他双手都提满了难却的盛情,热腾腾的大包小包的吃食,没留半点空隙,还得受着其他幕职官的调侃。
“你们平日总说要替我分忧,怎到关键时刻,就只顾促狭了?”陆辞挑挑眉,不由分说地把一包包分予各人:“除了同忧,还需共喜才是。”
众人也不同平易近人的这位上官客气了,皆都笑着道谢,伸手接过。
等分得只剩两袋时,陆辞无奈地叹了口气,忽一侧头,直直看向偷跟着的狄青的方位:“青弟躲躲藏藏地跟了多久,我便忍着没拆穿了多久……怎么,你还没躲够?”
就算狄青藏得再好,也盖不住他模样出挑,身形高挑,惹得周边的姑娘一边窃窃私语着,一边羞涩地纷纷看去啊。
只是他实在搞不清楚狄青非要躲着他、连招呼都不肯打的缘由为何,才没早早说破,而是由着对方跟了这一路。
——怎么会?
狄青冷不防地被点破藏身地,手足无措地愣在了当场。
——公祖怎么会发现的?
陆辞看他迟迟不肯过来,索性抛下面面相觑的幕职官们,大步流星地朝他走去。
他神色自然地牵起狄青一手,纤细的手腕微微一翻,就让狄青平时最喜欢的那袋糖渍李干,给轻轻推过去了。
简简单单的一牵,甚至没用任何力道,却让狄青浑身发麻,耳根滚红发烫,垂眸不敢看陆辞。
可他却忘了,自己现可不是坐着,也不是几年前的身量了:他与公祖面对面地站着,却比公祖高出大半个头来,现一垂首,发红的面皮,可不都尽落入公祖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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