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坐在忘川蒿里,看着天上冥河流淌。
徐逆这几天过得不太好,她也就没有去打扰。再说,她自己伤势也没好,要继续调息才行。
这几天来,灵玉也见了怀素几次,不过,仙书吞吃掉碧落之晶时,她就已经通过了怀素的拷问,如今很是轻松。
她转头看向另一头的徐逆。他静静地坐着,直视前方。
灵玉知道,这代表着在他的幻象中,紫郢天君出现了。几天来,紫郢天君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说明徐逆自身的意志慢慢变得薄弱。
如果他坚持不下去,很可能最终被紫郢天君的道吸引,从而改变自身的道。
但是,就算这样,他也未必能够安全度过。如果他能够重新找回紫郢天君的道,那倒还好,如果找不到,就会在前世与今生的记忆里迷失,失去自我。
最好的,还是他能坚持下去。因为他现在是徐逆,不是紫郢,自身得来的,才是最真实的。
片刻后,徐逆闭上眼,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灵玉走到他身边,坐下来,侧过身去轻轻地拥住他。
这是自己与自己的抗争,她插不上手,所能做的,只是给他多一点的安慰。
徐逆睁开眼,看着灵玉。
他看得那么专注,令灵玉不由地松开手,讪讪地问:“怎么了?”
下一刻,徐逆转身拥过来,将她牢牢抱在胸前。
他抱得那么用力,好像下一刻就要失去。
灵玉心里“咯噔”一下,默默伸手回抱,揽住他的腰。
头顶上,他的呼吸始终沉重,充满了不安。
灵玉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徐逆的呼吸低下来,带着炙热,烙在她的唇上。
灵玉没有抵制,尽管他现在的状况明显不对。
像夏日的暴风雨,突如其来,倾盆而下。
但是,还在中途,他停住了。
“对不起。”徐逆的声音低低地在她耳边响起。
灵玉静静地拥着他,等他平静下来。
“怎么了?”她轻声问。
徐逆混乱地摇摇头,放开她:“没事。”
他仍旧坐好,闭上双目,似在调息。
灵玉迟疑了一下,起身离开,远远地看着他。
徐逆的意识沉入识海。
识海中的他,也这么盘膝而坐。
他知道,刚才自己失控了,因为回答不了紫郢天君的问题,竟然妄想从灵玉那里得到支撑下去的力量。
但这是他内心的拷问,灵玉只能安抚她的情绪,而不能让他挣脱出来。
他必须靠自己。
徐逆回想起自己化解紫郢天君留下的那抹神念的情形。
“杀了怀素。”那抹冰冷的幻象,如此说道。
“她不是怀素。”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她跟怀素都是同一个人。现在不杀她,等她成长起来,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他答得斩钉截铁,“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我不是你!”
不错,他不是紫郢,为什么要被紫郢的道说服?紫郢七情尽去,将自己修得像把剑一样冰冷,这不是他希望的前路。如果自己都不希望,那为什么还要顺着这条路走?
可是,如果不听从紫郢的,属于他的道,又在哪里?
剑道至尊,走的就是那样一条路,于是,诸多大千世界的剑修,也像紫郢天君一样,一剑破开虚妄,斩断七情。
即使有人走的不是这样一条路,徐逆也没有对证,因为,沧溟界被隔绝了。
苦思无解,徐逆只能回过头,仔细地回想,他一生的道路。
结丹之前,无需再提,那对他而言,是一条没有选择的路。
落下溟渊的那一刻,他惟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挣出一线生机。
只有活下去,他才能将仇人血刃,才能回报那些对他释出善意的人。
而现在,他都做到了。
杀母改命之仇已报,救出了段飞羽,放了剑侍们自由,也得到了心中所爱。
看起来,一切都圆满了。
可未来呢?未来他的路在哪里?他要怎么走下去?
走上天命之路,打开通途,不就是想继续走上剑道至尊之路吗?那与紫郢天君什么分别……
此时此刻,徐逆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忘川这里,灵玉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他却遭遇到了几乎毁灭信念的危机。
因为,他虽有自我,却失去了目标。
也就是说,他没有自己的道。
因为没有道,所以,存在于他的内心的紫郢天君,出来拷问他的自我。
那么,他的道在哪里?
“谁?”灵玉突然睁开眼。
冥河下,蒿草随风摇摆。
阴风幽幽吹过,带来凉意。
灵玉跃起,手腕轻轻转动,一柄剑在她手中现形。
她慢慢拨开蒿草,一步步走过去。
几个阴魂,出现在蒿草之中。
当她出现,阴风吹起,阴魂面目狰狞地向她扑来。
剑光闪过,绞杀过去。
阴魂遇剑光而散,化为黑烟,消失了。
灵玉却没有放松。这几只阴魂,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鬼差们没有追到这里来,可见怕了此处的忘川之水。他们是魂体,如果被幻象缠住,就会像这些阴魂一般,慢慢失去灵智。
这些阴魂,莫非就是鬼差误入此处,才化成的?
不。灵玉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感应到鬼差的存在。那些鬼差,实力不算很高,顶多只有结丹期,不可能瞒得过她的耳目。
既然如此,问题又回到了原处,这些阴魂,是怎么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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