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九章皇帝看大象
窦仕躬身将纸张接过,上面竟然是苏油给赵顼推荐窦仕的折子,说是在御史台发现了一个人才,不知道身份来历,估计是将作监犯错的小官。
相谈下来,发现他精熟水利,与理工诸多图样工具都能懂,而且这人仅从将作监多年的资料图表,便能推断出黄河如今的危机在何处,和理工小组在河北两路实际勘察的结果不谋而合,实在是治河的天才。
不过这人似乎只会理论,实务没有一点经验。
请陛下查查这个人,要是没有什么大罪的话,发往都水监料理河务,和理工小组一起从小处做起,或者数年之后,大宋能培养出一名水利专家也说不定。
窦仕吓坏了:“陛下……这些纯是小苏学士的猜测,水利只是臣兴趣所在,当时也是为了拉近一些关系,多探听出一些消息而已……”
“不料被小苏学士抓了包,说是我吃他的喝他的,得给他做点事情,要我校检给陛下的水利条陈,臣……臣绝没有与小苏学士交通,更没想到,他会向陛下推荐微臣。”
说完噗通一声跪倒:“臣有罪,臣不该一时贪图小苏学士料理的美食,着了他的道,被他逮着草拟水利条陈!臣失职了,臣有罪……”
“哈哈哈哈哈……”赵顼乐的不行了:“滚起来!朕又没说要罚你!”
待到窦仕心惊胆战地站起来,赵顼好奇地问道:“理工这学问,你觉得很轻易?”
说起这个窦仕害怕都忘了:“这学问刚刚入门起来是很简单的,但是越专研就越高深。”
“还有就是看着一件机械实物,要搞清楚它的原理,从实践到理论,其实不难。”
“难在像理工学院那样下达课题,根据要达到的功用,用理工学院的学问,从理论到实践,倒推出这机械的机件运动轨迹,再设计出相应的工件,最后将这机械无中生有地创造出来,这才是高深。”
“好在将作监有书籍,有图纸资料,有机械模型,臣在看守库房无聊之际,便琢磨这门学问,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
正说得眉飞色舞之际,见到赵顼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赶紧打住,赧然道:“呃……陛下英睿天授,微臣觉得精辟深奥的学问,在陛下眼里一定是不值一哂,是臣无知忘形,浅薄了,浅薄了……”
赵顼猛然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住了踢人的冲动,我连扁罐几年前的算术题都做不出来这种事情,我会告诉你?!
终于将手挥了挥:“回去就交卸了皇城司的差遣,将作监也不用回了,去河北都水监找宋用臣,就说朕说的,治河之上,多用理工之道。”
窦仕顿时大喜:“谢陛下宽恕微臣,臣在河北,定然为陛下竭勤效力,忠诚王事。”
虽然赵顼没有说职务,但是皇帝亲自开口任命,对内廷中官来说就是莫大的荣耀,而且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中官就是皇帝家奴,赵顼跟窦仕用不着客气:“滚蛋,把河治好再说这话。”
问完情况,赵顼来到门口,同修起居注王安礼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今天赵顼要去玉津园,明年的大朝会,宣德门外要列六头大象,其中一对是白的。
至于到底能不能摆放,朝臣们还在争议,这等庞然大物一旦性发,那可是难制。
尤其其中一头还杀过占王,更让朝臣担忧。
赵顼重名,排场当然是想要的,所以今天抽空,决定亲自去看看大象。
上了四匹神骏的白马拉动的精美马车,赵顼看着御街上的翠羽华帐:“京中人称‘软绣天街’,这两年越发繁华了。”
王安礼也在随车,这是特典,更大的可能是赵顼觉得无聊,需要有人一起说话。
王安石,王安礼兄弟政见立场不同,但是赵顼对他们都非常尊重。
王安礼拱手道:“陛下,‘软绣天街’一说,乃是当年皇子判开封府时,仪仗奢华得到的名声。”
“如今重臣勋戚出入,骑吏华繁者,也有一个名目,京中称为‘半里娇’。”
“臣以为,国家奢竞浮华之风,并不可取。”
赵顼转头回来,点头道:“世间有两种人,一种时时刻刻都想体现出自己与别人的不同,锦衣华服,车马轩昂,暴露人前以为得志;”
“也有一种,素衣粗服,安步当车,时时刻刻注意不要体现出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可一旦举止言谈,便不由自主的让人看到他的不同。”
“真正的高贵者是后者,不过世人很多不知道罢了。”
王安礼知道赵顼想说什么:“自古大度之主,不以言语罪人。苏轼以才自奋,谓爵位可立取,顾碌碌如此,其心不能无觖望。”
“今一旦致于理,恐后世谓陛下不能容才。”
“苏氏叔侄下诏狱,虽然不是陛下本意,但是耸人听闻,震惊中外。”
“苏油也是,不知劝谏,反而只想摘清嫌疑,却不知道如此反而推波助澜,殊失人臣之体。望陛下薄责之。”
“现在京中对御史台人人侧目。听说李定,舒亶家门都被市井小民泼了污秽,家人仆役,如今都不敢出门。”
赵顼说道:“当年有御史谏议收缴太皇太后慈善基金事权,京中人人避如蛇蝎,连送水收粪的小贩都不上门,这也叫——公道自在人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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