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一边吃着流年带领宫娥端上来的珍馐,一边凉凉的瞧了我一眼。我心中发虚,缩了缩脖子正准备退下去,他却开口道:“本王记得,掌吏倒是与龙三太子颇有渊源?”
我不知他这用意何在,打着哈哈道:“殿下也知道……青鸾被罚下女床山,与打了龙三太子不无关系。”
他挟了一箸绿菜,慢慢嚼了嚼,吞了下去,方才恍然大悟道:“哦,本王想起来了,四百多年前,是有这么一桩轰动天界的事发生。东海龙王告上天庭,殿中文臣武将笑叹不已,不得已,最后只好宣了鸟族的赤焰大首领前来商议裁决之策。”
我自然记得这事,万把年来丢脸都丢到九重天了。太子殿下重提此事,倒弄得我面皮发热,想是已经红了。
他又喝了一口热汤,沉思一回,道:“当时赤焰大首领是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大首领道,此姝从少缺乏管教,都是为臣疏忽,方才犯下大错。但盼天帝重罚,以惩效尤。”
我心中慢慢下沉,犹记当初丹朱说过,若非姨母上天庭为我出头,哪得女床山令我栖身?怎的太子殿下说的倒与她说的恰恰相反?
太子殿下边吃边道:“父王仁厚,还道这刑罚有些重了,不如将你罚往东海,送至三太子面前,令他出了这口恶气,不过是一双小儿女打架,多打几场就好了。说不定这还是一场不打不相识的姻缘呢。哼——”他语锋一转,讽道:“这可是又过去了四百年,就算月老当时扔了根红绳下去,也未见得将你两个拴在一处。”
这是自然,月老的红绳只管凡间姻缘,于仙界姻缘也是有限的。
我心中暗惊,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说得是真是假。婚姻大事,总还要寻个明白点的夫君,但岳珂那条傻龙……无论如何不是可倚靠的良人。
与其与他成亲,倒不如与离光成亲,他倒是明理仁厚。
我心中左右为难,盘算来去,只觉心里一团乱麻,眼下倒是可捡紧要的来问,于是大着胆子道:“太子殿下所说可是真的?月老真的绑了一条红线在我与三太子脚上?”
凌昌太子仰头似想上一回:“当日本王觉得此事有趣,父王所说不无道理,又想瞧瞧月老的红线有何奇妙之处,这才偷偷令他往你二人脚腕上绑了一条红线。”
他面上笑意无懈,显然并不曾考虑到我心中的感受。但月老乃是上仙,仙法高妙,若此红丝真发挥了作用……呔,这凌昌殿下忒有些欺负人了!
我头顶冒火,脑中被愤怒烧灼,上前两步便掀了太子的膳桌,桌上吃食盘子一应器具尽数掉在了金砖铺就的地面,砸了个粉碎。
太子危急关头,一筷子挽救了一块红萝卜落地的命运。将之喂进了口中,方慢悠悠道:“掌吏,这般犯上,可是何故?”
我胸膛里面火烧,想起这万年委曲,好不容易到得如今自立的地步,不必再瞧人脸色,却被这太子拘进了他殿中扫了两百年地,将我快活的日子粉碎了个干干净净。这些,我都能忍,不过是权益之计。
但婚姻大事,自来只有本仙的父母做得了主,他却算得哪根葱?我捋拳揎袖,故态复萌,索性就做丹穴山那只无赖的四处惹祸的鸾鸟,指着太子殿下怒道:“你不过就是仗着你老子的势,便将我这样的小仙玩弄于股掌。被你戏弄扫两百年地,只怨我当初犯傻,不记得同你索要天帝玉旨。但我的婚姻大事,竟然也教你当作玩笑来寻乐,不如现下就拼一场,是死是活各安天命!”
他教我这席话指责的面色铁青,忍了又忍方才没有当场暴发,只是面前膳食已全部摔在地上,他索性将手中玉箸也扔下地去,淡淡道:“我瞧着东海的龙三殿下就很不错,你嫁了他也不算辱没了你吧?”
我心中大怒,口不择言道:“你娶个傻子试试?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若算不得情之所衷,不如不嫁!”
他面上那一点怒气渐渐淡去,倒微微一笑,将我面上一睇,道:“我娶个傻子又何妨?你不就是个现成的傻子嘛!”
我平生最恨被人家当面辱骂,被人当面践踏,尤其是一直以来还心存幻想,以为他是友非敌之。岂料原来事实比之我所想更为不堪。他一贯戏弄我就算了,竟然连我的婚姻大事也当作儿戏来动手脚,拨出身上五彩青翎,就要向着他身上招呼。
他身影快如魅影,从我眼前消失,我转头四下去寻,面上已被人香了温软的一记,但四下空旷,流年与宫娥皆不见了身影,我似立在无垠荒原之上,四处寒风瑟瑟,耳边传来极轻柔的吹气之声,似有人在我耳边轻声道:“青鸾,你来瞧瞧你自己的内心,看到了什么?”
我万般的努气不知去了哪里,只觉衣衫单薄,寒凉大起。抱着双臂如受蛊惑一般喃喃道:“我瞧见了荒原,一望无际,冰封雪积。”
耳边那声音极尽媚惑,似唇齿之意爱意无限,在我耳边低低的想起:“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我下意识的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不相信他。他是谁?面前荒原如此熟悉,我立在此地只觉从来没有离开,孤独悲伤如波涛没顶,然后这样荒凉之境,我也许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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