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这舅子已经在边关多立战功,说来还是皇上的恩典。”正德帝不认识崔敬平是谁,甚至早将他名字给忘了,他是皇帝,这一生随心所欲做的事情又不止给陆劲赐婚那一件而已,崔敬平实在是太卑微了,让他根本没将这事儿给记在心里过,如今听聂秋染说起,还听他提到秦姑娘,顿时便明白了过来,又听聂秋染说如今领兵前来京城的人竟然是崔敬平,顿时心中生出一股大势已去之感,喉间咯了一口血出来,直挺挺的朝后头倒了下去。
众内侍与宫人大气也不敢出,个个似鹌鹑般老实,只恨自己此时不能昏倒,哪里敢多看,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
“将太子带过来!”聂秋染看着正德帝这模样,冷笑了一声,这才朝一旁苏全吩咐了一声。苏全眼睛一亮,心内盘算才刚刚涌上脑海,罗玄已经笑道:“阴流随他前去,若是不老实,剩余的蛊虫也给他喂上一条。”罗玄在宫中是呆过多年的,知道这苏全是皇帝的心腹太监儿,对皇帝老儿很是忠心,如今听到聂秋染这样说,不由就与阴流使了个眼色。
刚刚才看到顾宁溪的死状,苏全又听到罗玄要给自己吃那东西,顿时脸都白了,却听罗玄又道:“那虫最是爱人体,只要苏公公多养一段时间,说不得能变得筷子长短。”更是吓得苏全脸都白了,连忙不敢说要再去。他不想吃这虫子,可也不想背叛正德帝,只得说要留在宫中,聂秋染看了苏全一眼,只让崔敬平召了一队人,押了个内侍出去了。
宫中顿时闹翻天,而崔薇家中,这会儿也不平静。陆劲带领着家人,如今已经到了崔薇家里。
陆劲虽然是官儿,但他为人一向节约,身上衣裳破烂无比,因此他领着家人前来时,一些守护在外头的流民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个是官员而将他拦下来,反倒当他跟自己等人一样是个流民般,看他身上衣裳打着的补丁,又不是什么好料子,便将他给放了进来。
崔薇听到说有人来访时,才与儿子起了床,收拾着起身来到外头时,见到几个妇人站在屋中,而一个身材中等,却消瘦单薄,穿着旧棉袄的男人正倒背着双手,站在屋里。
“崔姐姐。”见到崔薇出来时,一个面容沧桑,且神色惨白梳着圆髻,身上并未有半点儿装饰的妇人先上前一步开了口,听着这声音十分耳熟,但瞧着这模样,崔薇一时间没有认得出来。这妇人一开口,众人才注意到了崔薇出来,那男人一下子转过头来,与三年多前相比,身上多了几丝严厉与古板,但那模样,那眉眼,崔薇一下子认了出来,竟然是陆劲。而这人既然是陆劲,刚刚开口唤自己的人无疑是秦淑玉了。
再仔细看了那妇人一眼,崔薇顿时大吃了一惊:“秦姑娘,你怎么变得如此模样了?”
与当年相比,秦淑玉如今无疑老了一大截,不过才三年多时间,她现在应该才二十岁左右而已,怎么现在看着却像是三十岁都不止了?崔薇心头吃惊无比,太过震惊了,以至于连音调都有些变了。那厢秦淑玉微微笑了笑,还没有开口说话,进来站在屋中的陆劲便直接开口道:“如今定洲遭了大水,天下苍生正是困难之时,望聂夫人明察正理,把粮食交出来赈灾。”
因为有了陆劲的存在,崔薇本来想跟故人叙旧的心思一下子便冷了下来。那头陆劲一开口,秦淑玉脸上的笑意便隐了下去,没有出声,而陆劲则是跪了下来,他身边的母亲候氏与他的妾室以及领着的一个男孩儿都怯生生的跪了下去,嘴里齐声道:“请聂夫人将粮食交出来,赈灾。”
这明显是要威逼自己的模样了。崔薇顿时大怒,本来对于陆劲她其实还算是颇为感激的,因为三年多以前正德帝欲让聂秋染纳了顾宁溪时,陆劲曾出面替自己夫妻二人直言过,最后将事情闹大,逼得正德帝没办法,只能将顾宁溪纳入自己宫中收纳。
虽然说这并不是出于陆劲想帮自己的本意,而且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年,但其实崔薇心中一直还记着当年的恩德,只是回京之后她的行踪一直该保密,到后来不用保密时,却是在家中哪儿也不敢去的,因此才一直没有去陆家中拜访,可如今她没有去,陆劲一家人倒是过来了,崔薇看着陆劲如今一家人威逼自己的模样,顿时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陆大人一家莫非是要来逼我的不成?”崔薇看着脸色平静,与自己使了个眼色之后便低下了头去的秦淑玉一眼,冷笑了一声,先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这才冷冷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陆家人,一边笑道:“陆大人莫非忘了,这粮食如今可是已经在赈灾了,否则外头的百姓现在吃的是什么?”
“皇上是天,臣民是地。聂秋染亲自拿粮食赈灾,如今将皇上置于何地?大庆朝不可出现如此动荡,不知道聂秋染是何居心,如今唯有使聂秋染将粮食交出来,拿给皇上赈灾,大庆朝才能真正的安定下来。”陆劲一脸严肃死板,却是说出话来险些将崔薇给气死。
“这粮食可是我自己的银子买的,可没有花过皇帝一分钱,陆大人弄明白没有?”看在三年前以及秦淑玉的份儿上,崔薇强忍了心头的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深呼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这才冲陆劲温和问了一句。谁料陆劲若是识相,且会看人脸色,当初在京城中,便不会被人骂了个陆黑面的名声出来。如今他听到崔薇这样一说,顿时便皱了眉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聂秋染所得的一切,本来就是皇上赐予,而且谁知道此事是不是聂秋染贪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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